次日上午,众人围在大堂里吃早点,蝶王只是随意地吃了几口,便起身说道:“我出门一趟,傍晚时分的约定不变。”
没有人询问他要去做什么,眼见着他离开了,卫长琴冲着顾珏清说道:“顾相,今日天气极好,不如一起去郊外踏青?反正你我二人都是光棍,顾相应该没有佳人相约吧?”
顾珏清道:“当然没有,即使有佳人相约,只要本相不喜欢就不会去赴约。”
“这么说,顾相你是同意了?”
“自然同意。昨天夜里吃火锅吃得太高兴,都忘记问陈胜的事情了,本相知道,卫相一旦出马就会有收获,等会儿去郊外踏青,顺便聊聊这事。”
“好。”卫长琴浅笑,“我这就吩咐人去准备马车。”
……
去郊外的路上,卫长琴把昨天夜里出门发生的事情叙述给顾珏清听。
“能让陈胜把太师拖下水,卫相真是高明。陛下还允许你去监督太师,可见他这心里对太师有不满了。”
“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其实算不上有多公正,对待顺眼的臣子,他总会宽容一些,犯点小错误他可以忽略不计,但太师的过错不小,涉及欺君,越俎代庖,他这手伸得太长,都伸到天牢重地去了,这是犯了帝王的忌讳。”
“马太师是只老狐狸,老奸巨猾的,做坏事也都是借着别人的手,他的计划本来没有错,只怪他手下的人办事不力,如果手下人办事妥帖,咱们根本就抓不到他的证据,他真的可以躲过去。”
顾珏清心想,如果陈胜当初行刺她的时候,多安排几个人手,没准就成功了呢?
对于自己地盘上的伙计,她的戒备心确实会少点,尤其那些美女伙计平日里对着她大献殷勤,恨不得能够被她看上带回家里,她便觉得伙计们靠近她是为了博得她的青睐,毕竟她是一个挺有魅力的“男人”。
不管走到什么地方,她身边根本就不缺美人的环绕,中毒那天,杜鹃特别殷勤地帮她打下手,她并没有起疑心,因为那是她手底下的伙计,对她多热情都是应该的,杜鹃作为一个员工,想要讨老板的欢心,作为一个女人,想要讨顾相的欢心,再正常不过了。
毒蛇冒出来的那一刻,她都没有怀疑到杜鹃,因为杜鹃也害怕,杜鹃的反应,是一个柔弱女子该有的。
对于自己手底下的伙计,她真的足够关怀了,还特意叫杜鹃躲远点。
杜鹃的害怕并不是伪装,一来知道是毒蛇,就算在身上涂了雄黄,也克服不了对毒蛇的恐惧,二来,作为一个平凡人,第一次参与杀人的计划,哪能不恐惧呢?
杜鹃把菜刀反转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杜鹃的背叛,幸好她反应够快,一脚把杜鹃踹得站不起来,急忙出门去呼救。
如果当时行刺她的不止杜鹃,再来两个人站门口守着袭击她,她肯定完蛋。
这就是陈胜的考虑不周。
陈胜以为,毒蛇和毒药双管齐下,再加一个内奸,就能够除掉顾相?
陈胜漏算了一个可能性。
再毒的东西,总会有克星的。
只要她不是当场丧命,她就有生机,就算是中毒,也能被救。
不过那毒也确实是厉害,要不是神墨……
她这次能躲过一劫,真是得谢卫长琴。
想到这里,她抬头冲着卫长琴笑道:“卫相,本相可是欠了你一个救命之恩,还真有些不好还,虽然救人的是你师兄,可要不是你第一时间就带着我去找他,我会一命呜呼。”
卫长琴闻言,挑了一下眉头,“从你醒来到现在,已经谢了好几遍了,用不着一直谢。”
“除了谢之外,本相还欠你一句抱歉。”顾珏清道,“这件事情,真的让我明白,卫相是真对我好的,一直以来我都对你十分提防,就连你提出想要跟我为友,我也觉得你别有所图,帮过我好几次,我依然没有打消怀疑,就因为曾经发生过不愉快,我便一直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行了,用不着说这些客套话了,我知道顾相你心中的谢意和歉意,你犯不着踩低自己来抬高我,你是小人,我就是君子吗?”卫长琴失笑,“都是小人罢了,谁敢说自己是君子,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而小人跟小人之间的情谊……可能比君子跟君子之间还要深厚呢。”
“这话我爱听,卫相总算跟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最初见到你,就觉得你伪善,熟了以后,你就不再装好人了,有什么话都是直言不讳,这样很好。”
“如果不能卸下伪装,就注定无法交心了。”卫长琴顿了顿,道,“我不想和你一直疏离下去,就不想在你面前装模作样了,但是在外人眼里,我依旧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伪君子。”
“卫相,我觉得我们……”顾珏清说到这里,犹豫了片刻,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说出来。
“我们怎样?”卫长琴望着她的脸庞,眸底隐隐泛着期待之色。
他的诚意,是不是有点打动她的内心了?
哪怕她对他只有一点点的喜欢,一点点的好感,他也会觉得愉快。
他可以让那一点点的喜欢,日积月累,积少成多。
他总是期盼着,能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一丝情意。
“我们拜个把子可好?”顾珏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天地为鉴,你我义结金兰,从此称兄道弟,你年长我三岁,你是大哥。”
卫长琴目光中的期盼之色刹那间消散。
义结金兰……
称兄道弟……
真是不能指望她有点女儿家的样子。
他都在幻想些什么呢?
幻想着她有朝一日可以靠在他的肩膀上,挽着他的胳膊,或者让他背着,抱着,看日出日落,岁月静好。
他觉得自己的幻想症可能有些严重。
她如今有点不男不女,言行举止秉持着豪迈和爷们气息,恐怕真的很难改。
外表改不过来还只是次要的,她究竟会不会喜欢男人?会不会想要有个肩膀依靠?
他对她如此真心实意,换成寻常女子,总会有动容,可她想的却是,可以跟他做兄弟。
做个劳神子的兄弟!
“卫相?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以后我就私下叫你贤兄了,你也可以称呼我一声贤弟。”顾珏清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你也知道我举目无亲,你拿我当好朋友看待,我便也想把你当做亲人看待,如果你觉得我这个要求有点唐突的话……”
“不唐突。”卫长琴深呼吸一口气,“顾相……”
“你可以改口叫贤弟了。”
“贤……我觉得叫顾相叫顺口了,一时也没那么容易改过来,其实称呼只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心意,我心中把你当成好朋友,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卫长琴略一停顿,又道,“在外人面前,咱们还是要秉持着朝廷之间的利益,称呼得客套一些,可不要让外人看出咱们交情深厚,回头给咱们扣上结党营私的帽子。”
“也是,外人面前还是要故作高深。多的是人觉得左右丞相不和睦,哪怕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在许多人眼里,也只是觉得你在做假好人,觉得你从我这有利可图,官场上的人大多都不相信真心,咱们之间交好,没必要让外人知道,以后谁在你那说我坏话,谁在我这说你坏话,咱们都可以私底下交流。”
“嗯。”
“卫相,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不太开心?”
“没有,定是顾相你看错了。”
“可我真觉得你有些心不在焉啊,似乎有心事的样子。”
“我的心事,改日再说给你听,如今我还不想说。”
“那好吧,你不说,我便不追问了。”
一晃眼就到了傍晚时分。
两人按照和蝶王之间的约定,让车夫把马车行驶到月神庙外等候蝶王。
没过多久,蝶王便出现了。
早上和下午,是庙会最热闹的时候,此刻日落西山,月神庙确实清静不少。
几乎都是年轻男女成双入对地去祈福,无论是进是出,脸上都带着笑容。
“看看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咱们三个光棍,好像有点显眼?”
顾珏清在庙外站得笔直,望着庙里的那尊神像。
是个手托红绳的男神仙。
“光棍又怎么了?进去吧。”
蝶王率先踏出了脚步,到神像前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谁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顾珏清看着他虔诚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然,神像面前还是要正经一些,不能嬉皮笑脸。
蝶王上香祈祷过后,捐赠了六十六两香油钱。
“六六大顺,大吉大利。”顾珏清道,“我也跟着你添六十六两。”
到了神像面前,其实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学着那些信徒的模样,双手合十。
月神,你若在天有灵,请赐予我一个相貌绝佳智慧过人大方体贴又一心一意的有情人。
这要求会不会有些太高了?
罢了,反正只是许个愿而已,要求高些也没什么。
祈祷过后,她让到了一旁,让卫长琴接上去。
卫长琴双手合十,闭上双目,嘴里也不念叨,仿佛是在心中默念。
谁也不知道他想的什么。
卫长琴添的香油钱,是九十九两。
三人都祈福完毕,便离开了月神庙。
“你们求的是六六大顺,本相求的是与有情人长长久久。”
“不管是六六大顺还是长长久久,都是极好的寓意。”顾珏清笑道,“你们不是喜欢吃火锅吗?趁着现在天还没完全暗下来,咱们去街上逛逛,看看还有什么食材可以买,一定会比昨天吃的更加丰盛。”
“先不急着吃火锅了。”蝶王突然说道,“顾珏清,我有个事想跟你说一下,咱们单独聊聊吧。”
“何事如此神秘?”卫长琴淡淡道,“不能让本相听见吗?”
“这是我自己的私事,卫相你还是不要打听了,我只想跟顾相说,你总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吧?”
“卫相,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你就先回去吧。”顾珏清不甚在意道,“反正拜完了月神也没什么事情,我就听听看他有什么事。”
“也罢,你们自己聊吧,我先回去。”卫长琴说着,便走向了马车。
眼见着他离开了,顾珏清问蝶王:“现在你可以说了,到底有什么事?”
蝶王故作神秘,“你知道我今天一大早离开干什么去了吗?”
“你都没说,我怎么会知道。”
“我去布置了一个好地方。”蝶王笑道,“你跟我来你就知道了,是个风景特别好的地方。”
“如果你是想跟我表明心意,那就算了吧。”顾珏清漫不经心道,“今日是月神节,有情人之间约会的日子,咱俩只是寻常朋友,就不约了吧?”
“你少自作多情,我只是让你去看一下,你至少去看一眼行了吧?”蝶王说着,迈开了步子,“给我个面子,去看看。”
“行,那我就去看看。”
顾珏清心想,看完就赶紧走,绝不多留。
二人身后不远处,卫长琴乘坐的马车正要行驶,车夫就听见马车里传出声音——
“慢着,本相要自己下车走走。”
------题外话------
→_→
长琴: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