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之情一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三分了然，三分失望，三分愤怒，以及一分灸日也看不清的缅怀。
    “也对。你连小海的偷袭都躲不过。暗夜战天的后人竟不及他千分之一，难怪暗夜帝国会被人取而代之。”
    灸日不可置否的摇了摇头，嘴角一抹轻笑在苍白的脸上勾勒出昙花一现的自嘲，“暗夜战天的后人也不一定会成为第二个第三个暗夜战天。”无论是暗夜幽暝还是灸日，也许他们努力到最后，能换来的也不过是一个暗夜战天后人之名。
    “他现在何处？”
    他是谁不用灭凡尘明说，灸日也清楚。莾苍大陆四百余年的物换星移灭凡尘皆不知，足以证明，灭凡尘隐世不出有多久。
    “四百年前，兽人入侵，老祖为了保护人族带领人族英雄出战大草原，和兽皇同归于尽了。”
    随着灸日话音落地，空气瞬间凝结，窒息、阴郁、压迫着脑海中不停传来一阵阵晕眩的灸日……
    “四百年前……同归于尽……四百年前……同归于尽……四百年前！同归于尽！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撕心裂肺的狂笑让人不寒而栗，沉寂的地宫仿佛也在这笑声中颤抖。
    灸日愣住了。如此熟悉的笑声……
    前世，秦傲雨已知死期将至，宁愿兄弟决裂，也要将冷绝辰困在京城，孤身领兵对敌。出征前夜，软禁冷绝辰的独楼中也传出了同样的笑声。是夜，秦王府方圆数米，无人敢近。同一夜，当朝天子忽梦厉鬼狞笑索命，心脉惊断。
    想到在西虎军团的冷绝辰，灸日心渐渐沉静了。不过正急速赶往西海快马加鞭一刻不敢停息的冷绝辰，从离开帕斯城起，心就没放下过。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灸日昏沉的头脑努力保持着最后的清明。终于，灭凡尘开口了。“应该有五百多年了吧……还是暗夜佣兵团团长的战夺得第一届佣兵团战的魁首，力压群雄，成为佣兵之王。我感应到那些佣兵中有精灵也有兽人，便让小海去捉几只回来，结果小海不仅身受重伤，连肉翼也被挑出了两条深口。尽管如此，小海仍是扫翻了我指定的那几条船，战就在其中。我自问除了我，没人能让小海受到如此重创，好奇之下，我出了地宫。也不知是怎的，带着面具的他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没反抗，任由战拉着我的胳膊向水面游。第一次有人为了‘救’我不是为了让我死而接近我。”灭凡尘絮絮的回忆，灸日一言不发安静的听着。直到灭凡尘从怀中拿出那面灸日再熟悉不过的面具。
    “这是三天前被小海带回地宫的面具，这面具该是你的吧。可笑我还以为……”
    灭凡尘沉默了，转手将面具丢向床上的灸日。假如不是看到这面具，他怎会放那几船人离开，怎会放任海龙救回灸日，又让灸日睡在他的房间。无非是抱着一丝希望……
    面具入手，冰凉陌生的触感让灸日精神一震。然而这陌生的感觉并未停留太久，转瞬即逝。再次带上面具，灸日分明觉得面具有所不同，却又觉得并未有什么变化。把疑惑压进心底，灸日抬眼看向灭凡尘时，恍惚间似乎望进那冰冷的眼底，以及那一闪而过的惊讶。
    “既然如此，为何前辈认为老祖是背信弃义之人？”
    “什么前辈不前辈，你不是叫我灭凡尘吗，就这么叫吧。”灭凡尘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椅子，置在一块还算完好的水晶石方砖上，转身坐了下来。优雅的举止，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这样的人如何在不见天日的深海独居万年？
    “我被战带出西海，在他身边我第一次体会到不被当做异类是什么感觉。我不懂人情世故，甚至连几岁孩童会做的事我都不会，战教会我何为仁，何为善，那一百年大概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百年了吧。也许是因为从未有人当我是同类吧。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又怎会愿意放手。虽然知道战是暗夜帝国的国君，我也愿意留在他身边。无论是亡灵还是半兽人或者是那些妖族，谁要杀战，我先灭了他。谁挡战的路，我便扫清那些障碍。”
    听到妖族二字，灸日突然觉得三叉神经好痛……
    “后来那个姓杨的女人出现了，我不知道她从何处知道我是灭凡尘，她也知道，她告诉战我的真实身份，战也不会信。所以她趁着我最虚弱的时候……”后面的事灭凡尘直接略过了。但是说道那个女人是灭凡尘眼中的厌恶和痛恨却无法忽略。
    这时，四个灰衣傀儡端着精致的银盘子陆续走了进来，也为黑暗的空间带来了光亮。四只银盘上半人高的水晶盏暴露了一片狼藉容貌尽毁的宫殿。除了灸日躺着的那张床，再找不出一件完好的东西。
    灸日尴尬的轻咳一声，默默把目光从碎石破砖上离开。“后来呢？”
    “后来，战开始忙了起来，那时我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应该就是你说的兽人入侵一事吧。当时的几大家族知道了我的身份，趁着战无暇分身之时，联合起来将我逼至西海。哼！就凭那些垃圾，怎么可能杀的了我！”灭凡尘神采奕奕的双眼在黑暗中散发着狂傲的光芒。
    “一百年，我的杀心被磨平了许多，下手也处处留情。若不是…”灭凡尘顿了顿，双手紧紧攥拳。“若不是战出手让我失了神，我也不会被人偷袭伤了本元。不过我也用最后的力气掠了伤我之人的魂魄，逃回了西海。”
    “这一伤就是三百年，我醒了，伤好了，修为也退步了许多。三百年啊……报仇的心也弱了，只是没想到最后也没能再见到战。”
    不！我见到了……战……
    旁人也许看不出那面具的不凡之处，即使是暗夜家主也不知道，那面具蕴藏了一个只有灭凡尘才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