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哭的声音都在颤抖,她上气不接下气:雪然姐,你的大恩大德,我永远都记得。
助理只有84斤,以前她总为自己太瘦没身材而难受,现在却第一次希望自己能够再瘦一点,再瘦一点。
她能感受到梁雪然走路之间,越来越重的喘息声。
能感受到梁雪然因为冷和累而颤抖,缩成一个虾。
但梁雪然从始至终不会抛弃她。
梁雪然走到双腿都快没了知觉,终于看到救援队留下的标记。
她欣喜不已地往前走,终于找到救援队。
当对方惊且喜地叫着梁小姐的时候,梁雪然一直紧紧提着那口气,彻底放下。
再也支撑不住,她腿脚一软,跪在地上。
好累啊。
终于能休息了。
梁雪然放心地闭上眼睛。
再醒来的时候,梁雪然还没有睁开眼睛,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
长达一天未能进食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个不停,视线逐渐对焦,梁雪然看到了钟深的脸。
他就端正地坐在不远处,衬衫衣服皆整整齐齐,只是下巴上略有胡茬冒出,不太符合他以往的形象。
看着她醒来,钟深微笑:感觉怎么样?
还成,梁雪然很诚实地说,就是肚子有点饿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尚且不知道,自己的死讯。
钟深微笑依旧,轻描淡写:听说你出了意外,就过来了。
梁雪然盯着他看,想起了梁老先生留下的那个匣子。
其实她回到华城的第二天,就开了那个匣子。
里面只有一叠又一叠的信。
拿红线系好。
基本上都是梁老先生写给梁雪然奶奶的,厚厚的一摞,皆没有贴邮票。
有些年岁早的,纸张泛黄脆弱,笔迹已经不清晰;而最近的,是去年,他过世的前一周。
每年两封信,梁老先生写了整整六十年。
只有一封是写给梁雪然的,恳请她把这些信件带到她奶奶坟前烧掉。
那封信末尾还写我相信他的忠诚,但不能保证他在爱情上也忠于你;我见识过他对待爱情的态度,更觉此人不是沉溺于情爱之辈;你嫁给钟深之后,切不可拿过往之事揭他伤疤;我建议你嫁给他,也是因为有了婚约,他能辅助你一辈子
这些,钟深只字未提。
梁雪然也只当没看到。
不管钟深处于什么情况隐瞒梁老先生的这一要求,梁雪然都很乐于他能瞒着自己。
钟深亦在打量着梁雪然。
现在的梁雪然瞧上去只是精神差了些,其他方面仍旧和以前一模一样;在她昏迷的时候,轻云其他女助手帮助梁雪然洗了澡,换好衣服,脚上的伤口也已经包扎好。
医生往外挑刺和碎石子的时候,钟深始终冷眼看着。
然而等到那个助理哭着说是梁雪然背着她找到救援队的时候,钟深震惊到不可思议。
这边条件太过简陋,梁雪然脚疼,现在还很虚弱,钟深扶她起来,往她身下垫了好几个枕头,让她半坐起来,才端过去熬好的碎肉粥。
梁雪然想自己喝,钟深不肯给,看了眼她的手,挑眉笑:你确定?
梁雪然十分诚实:我不习惯别人喂,那样会让我感觉自己是个废物。
钟深仍旧端着碗,叹气:怎么这个时候还这样倔强?
梁雪然一晃神。
魏鹤远似乎也说过她倔强。
这么一失神,钟深手中的小汤匙已经递到她唇边,桃花眼弯弯,笑:你把我当工具人就好。
话音刚落,门被人自外面重重推开。
哐当一声,门撞击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外面的细雨和冷风同时而至。
梁雪然被这样的声音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凝神望去,她看到了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魏鹤远。
就站在门旁。
钟深从来没有告诉她,原来魏鹤远也到了。
魏鹤远沉着脸,一步一步走进来。
男人身材高大颀长,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领结早就松开,衬衫最上方的扣子也松开;他每走一步,脚下就印一个湿漉漉的鞋印,绵延着进来。
梁雪然呆呆地看着他,疑心自己出现幻觉。
她先前哪里见过魏鹤远这样狼狈的模样。
像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孤零零的孤魂野鬼。
满身伤痕。
魏鹤远的颧骨处有被刮伤的细小擦痕,血迹有的已经凝结,有的颜色仍新;肤色仍旧是冷白,只是沾染上不少泥污这么注重仪表的一个人,怎么把自己弄的这样脏?
梁雪然不知道,魏鹤远穿着雨衣,发着低烧,在密林中,怀揣着希望徒步找寻着她。
脸被刮破也无所谓。
有着重度洁癖的他,拨开缠着蜘蛛网的、脏乱的树枝;满手泥污,只祈求能看到她的一角身影。
衬衫被勾破,耐心找过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地方,只希望能找到她丝毫留下来的痕迹。
哪怕一点。
都没有,到处都没有。
他找到近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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