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人呐,丢人啊!”秦德一脚脚地跺着地,“丢死人了啊!”
韩三胖顺手折了截柳枝剔牙,“德叔说得对,丢人的那个已经死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功夫贫嘴!”韩二爷瞪了韩三胖一眼,气也不打一处来。
他们这趟进京,是来给晟王府的两个小郡主过十二晌的。他们按照村里过十二晌的规矩,准备了双份的小衣裳,另准备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礼品,坐着绫罗霓裳不要钱的马车到了京城,住在小暖家的第四庄。房钱不用花,吃饭钱不用给,秦氏和小草还带着他们满京城见世面。
他们个个乐得合不拢嘴,纷纷说这一趟来对了。谁知昨天过完十二晌,今天大伙儿进城准备买点回乡给家里人带的稀罕玩意儿时,却得了这么个噩耗!
陈祖谟衣衫不整地死在了小妾的炕上,成了全京城人议论的大笑话。
昨天他们有多风光,今天就有多为难。
一身光鲜的韩二胖小声道,“二爷,咱们去问问小草她娘该怎么办?”
“浑话!”
“蠢!”
“你想掉脑袋啊!”
韩二爷、里正和韩三胖三连骂,将韩二胖按得缩了脖子。
“圣旨可说了,谁敢将这事儿到小暖面前去说,都要砍头的。小暖她娘知道了,不就等于小暖知道了?”韩二爷严厉道,“谁也不能说,咱得活着回去!”
“对!”秦德也点头,“这事儿晟王府的人不能问,第四庄的人也不能说。大伙儿都含糊着,假装不知道。”
秦家村第二号村霸韩三胖转了转眼珠子,“要不,等正田哥回来,听听他怎么说?”
秦正田两口子也带着孩子一块来了。秦正田今早去铺子里办事儿,他媳妇昨晚带着孩子住在晟王府里没回第四庄。
秦德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他们这里正商量着,大牛跑了进来,“里正爷爷,小草她姨一家子要走了。”
大伙到了院外,见秦梅两口子带着一双儿女拎着包袱正跟第四庄的田管事交涉,让他派车送他们一家子回乡。
田归农就是个管田庄的,哪有本事给她们派车啊,“这事儿咱说了不算,得进城去问东家。”
“那你就快去啊!”秦梅横眉立眼地骂道,“这点儿眼力架也没有,还当管事呢!”
她男人刘更骂道,“你个蠢货,瞎吵吵啥!”
“就是!”秦梅跟着骂道,她来了后见到小暖生了俩闺女还能在晟王府吆五喝六地过好日,秦岚也跟着享福,心里就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所以逮着个下人,就骂个没完。
刘更转头瞪着他媳妇,“骂你呢,没见识的娘们,瞎吵吵啥!跑到姐面前去说,脑袋不要了?”
秦梅不敢吭声了。
作为秦家村秦氏一族的族长,秦德见到秦家嫁出去的闺女就这个德行,着实来气,“你们这么着急回去干啥?”
刘更连忙道,“德叔,不是咱们急着走,是带着孩子实在不方便等下去啊。”
“孩子病了?”秦德问道,刘更的儿子刚三岁,他心疼儿子谁都看得出来。
刘更摇头低声道,“那倒不是,就是我看小暖到现在也没动静,没准儿是打着主意让咱们送她爹的棺材回乡呢。这可不成啊。横死在外乡的人都带着煞气,小孩子见了棺材,一个闹不好,就得出事儿。我老刘家就着一个儿子,可经不起这个。”
乡下的确有这个说法,死在外乡的人尸首运回家时,村里的孩子们都得在家避着不能出门看热闹,否则冲撞了非病即夭,秦德不好再劝。
刘更见此,又跟秦家村的各位乡亲念叨,“你们也都带着孩子,咱一块走吧,可不能等着……”
“滚犊子!”二号村霸韩三胖眼睛一瞪。
刘更不敢惹韩三胖,见秦德和韩二爷也不吭声,看意思没跟他们一块走的打算,便又跟田管事念叨,“这会儿没车,咱们是赶来给两位郡主过十二晌的,也没带着盘缠。管事先借咱们二十两银子赶路,等我姐回乡了,我再还她。”
韩三胖眼睛一瞪,“咱还从来没听过上门给亲戚家的娃儿过十二晌,还得让主家给你出盘缠的!”
刘更小声道,“咱又不是不还……”
韩二胖乐呵呵地拿了一块碎银子出来,“别找田管事拿了,拿我的,咱们两村离着近,你也好还。”
刘更使劲摇头,“那哪好意思。”
“让你拿着就拿着!”韩三胖烦死这玩意儿了,“再啰嗦一句,胖爷我把你的屎打出来!”
刘更一把抓住韩二胖手里的银子,拉着媳妇和闺女就往外走,“城南有马车,德叔,二爷,咱先坐马车走了,八月十五的时候再回村看您二老去。”
待他们走了后,秦家村的几十个人心里也没底了,“咱咋办?”
他们也有孩子,大人不怕啥,孩子怕啊。
“三熟,你说这事儿怎么办?”里正韩二爷问陈三熟,小暖家的孩子过十二晌,陈家就来了他们爷俩。
陈大牛看着他爹,也等他爹拿主意。
陈三熟人老实不爱说话,但也不是个没主意的,陈祖谟再不好,也是陈家的人,“里正,德叔,我想着让大牛跟你们一道走,我跟着灵车走,祖谟哥去了,他们家连个男人也没有,咱赶上了总不能不管。”
韩二爷很是欣慰,“是这个理儿。我老头子当着这个里正,也不好不去,那就我跟三熟留下,德叔带着大伙儿回村。”
“爹,我跟您一块留下来吧。”韩二爷的儿子韩端午不放心,他爹的身子骨虽然利索,但也是过六十的人了,禁不起折腾,“我是端午生的,八字强,不怕这个。”
村里卖肉的赵小武也道,“我也留下来,我天天杀猪见血,鬼见了我都得绕道走。”
韩三胖也道,“我也留下来。”
又有几个人站出来说要留下,韩二爷老怀甚慰,“这就对了,不管死的是谁,只要是咱们村的,咱就不能撒手不管。”
十一岁的陈大牛觉得自己是条汉子了,也该站出来。可是小草昨天还跟他说让他多留两天,大牛应了。这会儿他还没跟小草商量,不好自己拿主意。
他们正说着,田庄把门的跑来送信,“管家,东家和二姑娘回来了。”
听到秦氏和小草回来了,大伙儿都住了嘴,往庄子口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