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淑无依无靠地在宫里活了那么多年,不可能连这位年轻的姚皇后说什么都听不懂。
她亲自来给自己的孙女洗三,她让所有人退出去,就是有话想问或者说,想请教自己。她是皇后,或许现在还有些稚嫩,但十几几十年后或许又是一个李皇后,华淑不想让她对自己感兴趣,她想一次性地满足她的要求,“皇后是被何时所困?”
姚华清立刻倾诉道,“我昨日本来拟了单子,让圣上最中意的宠妾住进重华宫,但圣上最后却点了我,我百思不得其解。”
华淑点头,“在此之前,万岁在广华宫处理了一纸诉状,事关一件陈年旧事……”
华淑把广华宫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讲给姚华清听,并未多做评价,然后她又接着道,“圣上处理完此事之后,又去永福宫见了七公主。我记得,七公主与您甚是亲厚。”
也不算多亲近,只是比起母后来要好上不少。
姚华清没想到华淑是这样进宫的,更没想到先帝明知她已有婚约还宠了她几十年。以姚华清对熙宁帝的了解,他应是听闻先帝竟因被华淑的所惑,做出抢人妻、祭月老、告阎王等等荒唐事,提起了一些警惕吧。
或许,七妹还跟他说了些什么,在这两件事的影响下,他才会改变主意,让自己搬去重华宫。
他不是多看重自己,而是因自己是他的正妻,他不想做下先帝那样的荒唐事。
这对自己而言,是个好消息,起码最近几年,自己不会活得如母后那般……难堪。
姚华清抬眸,面前这个被先帝后宫嫔妃恨得咬牙切齿的女人,原来却是整个皇宫里最可怜的一个。她可曾恨过先帝?
怎可能不恨呢。姚华清的目光真诚了许多,“母妃,我在皇宫中该如何做,才能既不惹万岁反感,又能让六宫井井有条?”
华淑笑了,“您是皇后,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妃嫔,怎敢逾越为您指路,你该多想想您的母后是怎么做的。”
姚华清忍不住道,“母后虽机智过人,但她做的那些,在先帝和许多人看来并不好,她自己也过得十分艰难。”
华淑点头,“那您就要记住,不要跟她走上一样的路。”
姚华清眼睛亮了亮又暗下去,“您是说,后宫由着圣上心意,若是他专宠哪位美人,我也不要干涉么?”
华淑浅浅笑了,“应该再往前看几十年,不要让美人进宫,才能得清净。”
姚华清觉得自己做不到这一点,“这又不是我说了能算的……”
“嗯。”华淑应了一声,“这确实很难,但您不是已经住进重华宫了么?”
是啊!她已经住进重华宫,成了先得月之人。姚华清脑袋里转过无数的念头,这些念头令她热血澎湃,“多谢母妃,日后华清遇到难解之事,再来问您。”
“皇后,此后宫非彼后宫,您面对的局面与以前不同,先帝与当今圣上也不同。听我这宫外之人的意见,只能令您塞耳掩目,您该看的是圣上,是您自己的心。”
贵太妃不愿帮她,姚皇后垂眸,她当然明白自己的心,也想看清熙宁帝,可当了这么多年夫妻,她根本看不透他,她没有贵太妃的本事,也没有她的容貌……
华淑叹息了一声,指出了她的问题,“女人若要吸引住男人的目光,首先得能让自己令自己满意,若无这点自信。若连自己都无法心悦于自己,又如何期盼旁人施舍、怜悯?您是皇后,圣上对您的期许与妃嫔不同,您应该让圣上觉得离不开您,有了烦心事或者喜悦之事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您。”
姚华清抬眸,便见大周第一美人双目明亮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不知道怎么做,就去试,总会试出适合您和圣上的相处之道。”
“您当年也是这么试的吗?”
华淑点头,“我吃了许多苦楚,才成为了先帝想要的妃嫔的模样。”
姚华清惊了,然后慢慢挺直身子,站起身来,“多谢母妃。吉时也快到了,咱们抱两位郡主去洗三?”
当贵太妃和姚皇后一人抱着一位郡出现在后堂,亲手将两位郡主放入御赐的玉盆中,两个小家伙遇水,踢蹬蹬地呜哇哭泣时,满堂的命妇才中震惊中惊醒。
她们神情复杂,这两位郡主得圣上赐名,又得皇后亲自洗三,这是何等的荣耀。大周的郡主,再没有比这两位更尊贵的了。若是这两个孩子再承了贵太妃的容貌……
怨不得她家王爷、侯爷、老爷,要带着家里不足六岁的嫡子嫡孙们过来贺喜!众人看着贵太妃,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
当两个孩子被送到小暖身边后,被皇后和贵太妃亲自剪下的胎毛也装入两个小荷包里,送到了小暖手中,前厅后院齐开素宴。
虽无管弦助兴,晟王府这次洗儿宴,也无人能及,被人津津乐道了许多年。
送客后,贵太妃和回陶然堂歇息,三爷也回到了小暖身边。小暖见他脸色不好,便抬头看着他。
三爷抿了抿唇,“小叶和小攸才三天,就有人惦记了!”
庄国公和益霁老候爷在桌上向三爷求娃娃亲的事儿,小暖听绿蝶说了。想到那几个五六岁的孩子被抱孩子的三爷吓哭的场面,小暖忍不住想笑。
三爷冷声道,“益霁候府也想求娶本王的女儿,做梦!”
这两府内院都是乱成一团,他们当然不会把女儿嫁去这样的人家。不过,小暖还是忍不住逗三爷,“府里怎么样还是其次,关键是要男方人品好有本事。庄国公府的长孙没被你吓哭,以他四岁的年纪,已是很了不得了。”
“哼,他不过是跟玄散一样少根筋儿罢了,莽夫!”三爷依旧不爽。
小暖帮两个女儿盖好薄被,慢悠悠地道,“当年,有一个男人脾气很差,家里更是天下第一等的乱,乱到一步走错就可能掉脑袋的那种……不过那男人对我是真心的,我还是嫁了,如今过得也不错。”
三爷的嘴角,肉眼可见地挑了起,浑身的毛都被小暖这一句话抚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