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祖谟表示,他现在很想以头撞柱!
他好好地在族学教书,什么错都没有,却被秦氏家的下用鞭子抽、被不孝女小草当众羞辱!
陈小草说他无用,说他枉读二十年圣贤书,说他虽然读了二十年书,却还不及她一个八岁的孩子!
想着想着,陈祖谟又觉得胸口翻腾嗓子发热,又一口血吐了出来,染红了雪白的帕子。皮氏吓得眼泪汪汪,躺在旁边贵妃榻上的柴玉媛也担心起来,“夫君,你莫忍着,把血都吐出来就好了。”
都吐出来,是要他血尽而亡么!陈祖谟颤抖着擦掉嘴角的血渍,长叹一声,“我陈祖谟这一生,便是被你们这帮女人给毁了……”
柴玉媛闻言,眉头立刻竖起,“明明是你娘信口雌黄,夫君为何连妾身也骂了!”
皮氏立刻瞪了眼睛,“我是你婆婆,你当面辱骂婆婆,是要我陈旧休了你不成!”
柴玉媛冷哼一声,“要休便写休书,当我怕你不成!”
“写就写,留着你这等悍妇家门难兴!儿啊……”皮氏一转身,却见儿子又在用帕子捂着嘴呕血,立刻又心疼得眼泪汪汪,“儿啊,我的儿啊……”
第一庄内,秦氏担心起来。这件事本来是她们占理,但陈祖谟一吐血,却不一样了。怕是很快,就会有“小草把生父气得吐血”的话传出来,这可有损小草的名声。
小草却满不在乎,“小草又不嫁人,要好名声没用。”
说完,两人都看着小暖,等她拿主意。小暖懒洋洋地躺在热乎乎的炕上,“我和小草还要照顾被柴玉媛气病的娘亲呢,他吐血了,自有柴玉媛等人照料,跟咱们无关!”
对啊!自己还被他们家气得发烧了呢!秦氏琢磨过来后,又觉得陈祖谟真像小错说得一样没用,若是被说两句就吐血,这三年她有多少血都能给吐光了,“你爹这会儿在家里,一定指摘你奶奶和小棉她娘的不是呢,他从来不觉得他自己有错,错都是别人的。”
小暖深以为然地点头,“娘说得对。”
小草晃起小脑袋,“《论语》有云:‘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荀子曰:‘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我爹爹的书,果然白读了。”
自己只会说“对啊”、“有道理啊”这等没学问的话。小草却能引经据典地把娘亲说得话再提升一个档次,是有学问的。
小暖无语望着房顶上的椽子,小草识字还是自己教的呢。三年过去了,小草天差地别,自己还是在识字阶段晃悠。同为人,差距为何如此之大?
翠巧又进来报事,“夫人,陈忠来请华郎中,说陈先生在家吐血不止。”
秦氏慌了,小草也心里没底,两人又看着小暖。
吐一两口血就死人,他当自己是周瑜么!小暖慢条斯理地吩咐道,“去跟他说,我娘被柴玉媛气得高烧不退,华郎中要照顾我娘,无暇出诊。”
“奴婢明白了。”
翠巧出去后,还不等娘亲说话,小暖就解释道,“如果我爹真不行来,那来的一定是我奶奶而不是旁人。他们这时候派人来,无非就是坐实‘小草气得我爹吐血,咱们心虚派郎中去给他诊治’这种说法罢了。”
秦氏一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便忐忑地派人去秦家村打听真实情况,再做安排。
果如小暖所言,陈祖谟的病情并不严重,没从第一庄请去华郎中,陈忠便进县城医馆请了位郎中。这郎中去陈家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陈忠又随着郎中去药铺抓了五服药回陈家,面上并没有多少焦急的神色。
后晌,柴玉媛便带着陈小棉坐马车返京,陈家只留下一对母子。黄子厚道,“陈夫人带走了她嫁入陈家时带过来的仆从,连在族学巡守的马得银、做饭的张婆子都带走了。现在陈家只剩下管家陈忠和一个车夫。”
看来是吵架了,而且吵得还挺激烈。柴玉媛撤走她从柴家带来的下人,就是以后再也不打算回秦家村了,这样也挺好。小暖又问,“看来回去后是吵架了,里正那边怎么说的?”
黄子厚道,“里正跟几位村老商议后,决定让陈老夫人登门给夫人道歉,再罚陈家出银子修整陈家村到县城的路。”
秦氏立刻赞道,“修路这个主意真好!”
小暖也点头,让皮氏过来道歉是应该的,这后一个虽然初听起来有些四六不着,但收益的除了秦家村的村民,还有小暖。这条路遇到阴雨天泥泞难行,天晴了又尘土飞扬,小暖本就计划等着南山坳的房屋道路修整好后,用剩余的碎石和砖头将这条路铺上。
因为随着南山坳开发日臻完善,在这条路走的最多的不是村里人,而是在南山坳内的书生和运货的车辆。让陈家出钱给小暖家铺路,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舒坦,韩二爷比秦德会办事。
秦氏也能想到这一层,嘴角压也压不住。皮氏最贪财,罚银子跟割她的肉、剜她的心一样,这次她该得受到教训了。
秦家村内陈家,孤零零一对母子守着空荡荡的院子,毫无过年的喜气。厨房里,陈忠拿着菜刀看着案板上剩下的,拳头大的菜心,问边上烧火的车夫,“高哥,这白菜心,能吃不?”
一脸锅底灰的陈高摇摇头,在被陈老爷子买进来之前,他也是当车夫的,没干过厨房的差事,不过,“应该能吃吧?”
陈忠点了点头,一刀劈下去就愣了,“这是,要发芽了?”
陈高想起来了,“好像开春解冻后,白菜疙瘩种在土里,就能长出白菜花,结籽后收起来,秋天种下就能长出大白菜。”
“那……能吃吗?”
“不能……吧?”
陈忠默默把白菜心扔在泔水桶里,“大年夜和大年初一吃的饺子,谁包?”
“咱俩……吧?”陈高也发愁。
他和陈忠原本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奴仆,后来这家人犯事家被抄了,他们也被发卖。刚被陈家买来时,他们还是兴高采烈的,觉得以后的日子会比之前更好,但谁能想到陈祖谟中了状元娶了郡主,日子却越来越抽抽,现在竟连厨娘也没了,让管家和养马赶车的车夫备饭、熬药。
陈高很想问一句“管家,您现在过得堵心不?”其实不用问,只听着陈忠这沉闷的剁菜声,就知道他心情如何了。
锅里的水都开了,刀声还不停,陈高起来看着剁得乱七八糟的白菜问,“管家,这样还能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