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难过的坎儿。
关于皮猴和牛子,从前沈钺便与叶辛夷说道过。牛子憨厚实诚而且听话得很,沈钺说一,他便不会说二,倒是皮猴平日里嬉皮笑脸的,看着没心没肺,实则却是滑溜精明得厉害。叶辛夷知道他是逃荒到京城的,路上死了妻儿,到底是个怎样的惨状不得而知,可显然,这便是他心里那个难解的结了。
看着皮猴面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叶辛夷不由叹了一声。
却是只有一瞬,一瞬过后,皮猴又若无其事笑呵呵道,“老大,这事儿急不来的,我就算要娶,不也得慢慢寻摸着找个可心的不是?不能老大你娶了自个儿的心上人,却要让我和牛子俩随便将就吧?”
这样的事儿自然是不能勉强的。沈钺未尝不知皮猴是在找借口搪塞,却也不能强逼着他马上娶门亲回来,何况,要娶也得有姑娘嫁他不是?“反正这话我也与你们说清楚了,你们俩各自放在心上就是。若是你们各自有了自己的小家,成家立业,过好了自己的小日子,往后便也让我和书生少操一份心。”
牛子默垂下头,皮猴目下闪动了两下,没有再多说什么,片刻后才笑嘻嘻应道,“知道了,老大放心。”见着沈钺点了头,他忙正了神色道,“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说正事儿吧!老大是要直接进夏大将军府吗?”
沈钺一直以来与皮猴都有联系,早前他怀疑阿西身份之时,便是传书给皮猴让他帮忙核实的,没有想到,不过两个月的时间,皮猴已经在西南一带打开局面,很多消息都已是信手拈来,他一问,皮猴便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沈钺点了点头,“明日,我们便会随安阳和安香一道去夏大将军府。”
“那你们今日过来便算对了,这东西正好有用。”皮猴说着已是拿了一只匣子过来,递给了沈钺。
匣子打开,满满一匣子的纸张,用牛皮纸一沓一沓地封住。
沈钺看了一眼,便是将匣子合了起来,众人心领神会不再多说,转而闲话了几句,沈钺便要和叶辛夷一道离开。
他们来这一趟,可不能落了旁人的眼。
只是临走前,沈钺却很是自然地对着皮猴伸了手,“有银子吗?有的话拿些给我使!”
叶辛夷看他那副面无表情,平淡沉稳,偏生却理所当然要钱的模样,都替他有些臊得慌,偏这还没完,沈钺下一瞬朝着她一弯嘴角,将她也一并拖下了水。
“否则你嫂子都快担心我养不起她了。我跟她说不怕,牛子和皮猴在这儿,会赚钱呢。”
这脸皮厚的。
要是面前有块豆腐,叶辛夷都想一头撞上去。
狠狠瞪他一眼,脸却已涨得通红,沈钺却笑着朝她一挤眼睛。
边上牛子还在茫然,皮猴却已经笑着取了两袋现银来递给了沈钺,后者老实不客气地接过,反手便是揣进了怀里。
叶辛夷“……”
“嫂子,老大逗你的。这车马行本就是老大给的本钱,我们这些人也都是他养着的,说到底,这是你们的产业。只是,老大当初坚持说若果真赚了钱,他也只分红。没想到,这车马行的生意不错,这两个月的分红我便给你们都存了起来,就那点儿,刚刚好。”皮猴果真是个人精,笑呵呵道。
“谁要你帮我解释了?”沈钺翻他一个白眼,抬手就是揽过了叶辛夷的肩头,“你嫂子哪怕看我成了穷鬼,还能不计较地跟着我,我这心里才高兴呢。”
见叶辛夷又羞又恼地瞪着他,他抬手拍了拍胸脯,衣襟里的两袋银子哗哗响,他则咧开了一口白晃晃的牙,“放心!为夫可舍不得欢欢儿喝西北风去。”
看着那夫妻俩一个得意一个羞,一个恼怒一个哄,转眼便又腻歪到一处的背影,牛子一双铜铃眼瞪着,说不出的艳羡,“猴子,你说……我娶了媳妇儿,能不能也像老大和嫂子这般好?”
“怎么?思春啦?”皮猴笑睨牛子一眼,跳起来,挂在了牛子粗壮的胳膊上。
牛子脸堂子登时涨红,嗫嚅道,“什么思春啦……这不是老大交代的吗?让我们成家立业,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皮猴笑望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两口子相处,各有各的门道,不过要想过得好,却逃不开真心二字,你记得便好,自然能将日子过好。”说着,皮猴便已是转身往里走。
听他这么一说,牛子立马高兴起来,一边跟在他身后,一边兴冲冲道,“往后我若娶了婆娘,定然会对她很好的。这样……回头我便去寻个媒婆,帮咱们俩留意着,猴子,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用得着这么急?”皮猴惊了,“就算是你着急也别捎带上我,我可不急。”
“你答应了老大的,可不能反悔!”牛子更急了,“不行,也不等什么回头了,我这会儿便去!”
“欸!牛子!”皮猴急呼,可这回牛子动作却是异常敏捷,转眼已经奔到了好几丈外,他想抓都无从抓起。
牛子朝着他一挥手,“老大说了,好姑娘不多,得先下手为强!”话音未落,人却已经奔出了车马行去。
皮猴“……”
沈钺和叶辛夷一出了车马行,便是马不停蹄径直回了客栈,关起门来……研究起了那满满一匣子的东西。
夏家是个大族,不过,这匣子里的多只是关于嫡支,也就是如今住在夏大将军府中的这一支。
夏长河这一辈共有四兄弟,当中三个嫡出,就是夏长河还有夏长青,中间还有个排行第二的夏长明,只是已去世了。老三夏长木是庶出,夏长青排行第四。
夏长木管着府中庶务,而夏长河则领着子侄辈在军中供职。
只算这嫡支,除开夏延风,居然还有十二个儿郎,夏延风在长房中排行第三,是夏长河的第三个儿子,可在堂兄弟中却已经排到第十去了。
叶辛夷见了都不由感叹一句“真能生啊!”
都说上阵父子兵,别的且不说,这夏家一门儿郎齐齐上阵,光是这阵势都能吓退不少胆小鼠辈吧?
沈钺听罢不由低低笑了起来,“不只能生,还只能生儿子。据我所知,夏延风这一辈,只有三房有个庶女,那都是如珠如宝长大的,几年前十里红妆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