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前跑,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旁边经过,叶辛夷挑帘望着纵马疾驰而去的段从的背影,默了片刻,放下帘子,望向坐在对面,面沉如水的沈钺,“你和段从......怎么了?”
她自来敏锐,果真没能瞒过她。
沈钺神色淡淡,“没什么,不过是个人选择不同,自然只好分道扬镳了。往后,便是普通同僚。”
沈钺虽然没有说得太过清楚,不过叶辛夷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定是这回段从做了什么事儿,或者说,背叛了沈钺......
人心,果真是这个世上最难以纯粹,最复杂的东西。
谁能料到呢?以往出生入死的兄弟,有朝一日,会在你的身后,捅你一刀。
不过......叶辛夷瞄了一眼沈钺,他倒是看得开。
“说起来,这回还要多谢欢欢儿呢。欢欢儿与我,真是心有灵犀,若非你让牛子和皮猴两个偷偷跟着,我也分不出人手来去做一些事。”沈钺笑着转开了话题。
叶辛夷明白,有了段从的前车之鉴,锦衣卫中的人,他自然不敢放心托付了。
“还有啊,欢欢儿在京中的布置我也都知晓了。”沈钺拉了叶辛夷的手,目光静深,将她定定望着,“辛苦你了,欢欢儿!得妻如此,真是我沈钺三生有幸。”他嗓音微哑,少了惯常对着她时的调笑,却平添了两分认真,惹得人心颤。
叶辛夷有些心慌,悄悄垂眼,躲开他的视线,“这回不过是恰巧罢了......我也怕,自己若是做错了,反倒会弄巧成拙。”
“怕什么?”沈钺笑得嚣张,“这天下为棋局,只要欢欢儿喜欢,尽可纵横捭阖,还有我在,不用怕。”
这样的大话,也就他这般厚脸皮的能说了,也不怕旁人听去了笑话,若落到有心人耳里,这更就是把柄了。
叶辛夷眉心一攒,可却不得不承认,心里还是暖甜兼而有之。
“对了,方才谢铭说的,是什么事情?”沈钺想起方才谢铭往叶辛夷身上的那一瞥,心里还是不舒服得很,虽然谢铭只是好奇与探究,可还是在注意叶辛夷,当时他的拳头就有些发痒,得亏自来养气功夫不错,否则,方才怕是就要揍人了。
叶辛夷虽然默认了方才谢铭所说的守口如瓶,对着沈钺,却是没什么隐瞒,三言两语便将那日在景仁宫园子里闲逛,结果不小心撞见了谢铭和昭宁的事儿说了。
“谢渊存和昭宁公主?”沈钺惊讶地挑眉,继而低笑了一声,“这不可能。”
叶辛夷不过将她看见的事情说了,没有添加半分她的想法,他却已然知道她在怀疑什么,却是断然就否决了。是了,换做谁撞见这样的画面,都会如她这般想,可缘何沈钺却能这般笃定不可能?
叶辛夷狐疑地望着他。
沈钺低低笑了起来,“昭宁公主对谢渊存存的什么心,我是不清楚。不过,谢渊存是不可能喜欢昭宁公主的。”
他怎么知道?叶辛夷望着他的目光越发狐疑了。
“我是男人,男人的心思我最清楚。别问我怎么知道,总之,我就是知道。”
好吧!男人的心思她是不懂。叶辛夷撇了撇嘴角,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谢铭应该只是怕我胡乱猜测,乱说话,会损了昭宁公主的清誉。那日,见了我,他也没有与我多说,反倒特意挑了你也在的时候,他倒是果真算得端方君子。”
是了,他少年时,也是那副少年老成,端方持重的模样,是众家长辈眼中的典范,却也因为如此,总是看不惯离经叛道的她。他们虽然撞上的时候不多,但每回撞见,当真就没有过和平相处的时候。
谢铭不负众望,终于是长成了旁人期待中的样子。
叶辛夷不由在心中慨叹,谁知,抬起头,却见沈钺目光灼灼将她望着,眉眼间显见有两分犀锐。
“端方君子?欢欢儿对谢渊存看来观感不错啊?”
叶辛夷一噎,这话,怎么接?“我不过与他有数面之缘,随口一句罢了,哪儿有什么观感。倒是你,我方才便想问你一件事儿了。”
沈钺蹙了蹙眉心,虽然这有转移话题之嫌,不过,既然是叶辛夷要问,他也不能不听,略一沉吟,终究是顺着话道,“问什么?”
“谢贵妃身边有个叫作珍珠的掌事宫女,你可认识?”珍珠之前推波助澜,让昭宁到后殿偏院与她交往,也算得无形之中,帮了她一把。若非如此,叶辛夷的那个局也不那么容易做成。
叶辛夷想过两种可能,要么是珍珠当真只是谢贵妃身边一个宫女,只是一心为主,为了谢贵妃或是昭宁着想才如此,要么便是珍珠是另有目的,她甚至想过珍珠可能也是十二明月楼的人,这才示意柳绿去查,可是刚刚.....在景仁宫,她却分明瞧见了珍珠在偷瞧沈钺,那样的眼神......她不会错辨。
正如沈钺说他是男人,了解同样身为男人的谢铭的心思,料定谢铭不会喜欢昭宁一样,她也是女人,也同样不会错辨珍珠的眼神。
这便不得不让她猜测另一种可能了。
“珍珠?”谁知,沈钺却是一脸的疑惑,“谁啊?”
叶辛夷蹙起眉心,越发狐疑地望着他,“你当真不认识?”
沈钺深觉被她不信任了,哭笑不得,“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啊,这名字我也是头一回听说,我还能骗你啊?”
“不认识她方才那般瞧你?”叶辛夷悄悄眯起眼。
沈钺一愣,继而却也跟着眯眼瞧她,而后,斜斜一扯嘴角,笑了,“哟!这是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怎么闻着这么酸呐?欢欢儿倒是说说,她怎么瞧我了?”
叶辛夷见他这样,心里一恼,瞪他一眼,别过了头。倒是那疑虑去了七八分,看来沈钺是当真不认识珍珠。
沈钺见她这样,却是以为她误会了,忙凑上前道,“欢欢儿,欢欢儿,别生气,我是逗你玩儿呢。我真不认识那什么珍珠,她看我......她瞧我,大抵只是瞧我长得好,所以,一时把持不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是?”
叶辛夷扭过头来瞪他,入目却是他一张痞赖的笑脸。
这人......脸皮还真是非一般的厚,让人叹为观止,望尘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