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专程让人来接她,她一个品级都没有的臣妇,哪里有这个殊荣?
何况,沈钺再受宠,也没有令人忌惮的势力倚仗啊!
而陛下的宠幸,牢固时或许牢固,可脆弱时,也是不堪一击。说不得,一夕之间,就会尽失。
接谢娇是真,接她嘛,不过只是顺道。
“坐着软轿去,也省得累了脚。”沈钺在边上笑言。
她哪里就怕累了脚?若不是怕吓着人,这偌大的宫城,她要逛个来回也就是半日的工夫。
沈钺箍握住她的手腕,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腕间细嫩的雪肤,叶辛夷抬眼瞪他,他却是不痛不痒,嘻嘻笑,眸光却再认真不过,“无需太过担心。你之前在我,和在陛下跟前都表现得再好没有,几个后宫嫔妃、深宅妇人,在我夫人面前,还不在话下。”
叶辛夷斜睐他,“我不担心,倒是你才不放心吧?”
沈钺抿唇笑了笑,抬起眼,瞧见了不远处从夹道另一头反转的翡翠一行人。
他目力好,微微眯着眼,便已看清那顶软轿上已是抬了人,看来,要接的人已是接着了。
“我不担心。你去好好玩儿,一会儿我在宫门处接你。”
交代了一声,夫妻二人对望一眼,沈钺趁着那软轿还未到之前,便是转身疾步而去。
叶辛夷微微笑望着翡翠一行人走近,在翡翠蹲身行礼后,她亦屈了屈膝,“见过三奶奶。”
片刻后,才抬起眼望向软轿上的人。
谢娇与记忆中已有些不同,从前骄矜的少女已是成了少妇,不变的,还是那身珠光玉翠,处处贵气。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已经不再是顾欢的缘故,谢娇望着她时,也没了那遮掩不住的嫌恶与不屑,一双眼尾微微下垂的眼只是睨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点了点头,“上轿吧!别让贵妃娘娘久等了。”
“是。”叶辛夷低头应了一声,便是乖乖被扶着上了轿,谢娇行在前,她在后,一众人簇拥着两顶软轿,沿着夹道往景仁宫方向而去。
叶辛夷这还是头一回进宫。
顾欢虽是明威将军府的女儿,可明威将军就只是一个四品游击将军,她还是个庶女。哪儿来的资格入宫?
今日进宫,转头四望,殿重着殿,宇接着宇,飞檐斗拱,亭台楼阁,应接不暇,真是……富贵得很。
景仁宫是后宫内除了坤宁宫外,最为尊贵的宫殿。
谢贵妃宠冠后宫,即便是皇后也要让她三分。
这一日,景仁宫设宴,为谢贵妃爱女昭宁公主庆贺生辰,即便是现在这样特殊的时候,景仁宫内亦是来了不少人。
叶辛夷本就来得不早,而谢娇从以前到现在,都喜欢姗姗来迟,最后引来众人关注,众星捧月。
是以,她们到时,景仁宫内已经是热闹非凡了。
谢娇行在前,叶辛夷则低眉垂首跟在后面,她不愿惹人注意,跟在谢娇后面,倒是再好不过。
果真,谢娇一出现,便有不少人拥了上来,一会儿夸她的衣裳,一会儿夸她的首饰,一会儿夸她的妆容。
谢娇最是享受这样的追捧,与一群人说起这些,兴致高昂得很。
叶辛夷乐意退到一边,小心打量着四周。
看着心中却是不由恍惚,有多久没有再置身于这样的情境之中了?也总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经历这样的场面了。
却没有想到,兜兜转转一圈儿,她居然又回到了这个圈子里。
只是,与从前一般,她还是与这些人,格格不入。
“这些女人真是无聊,一凑到一起,所能谈的话题,不是衣裳,就是首饰,再来便是各家的八卦,暗地里对着男人们评头论足,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了。莫怪男人们要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了,实在是这些女人将自己的短处展现得淋漓尽致,偏还不自知地沾沾自喜。”
耳边,骤然响起这么一袭话,虽然,叶辛夷不是这会儿才察觉到了身边凑过来的人,却是直到这会儿才得以一脸震惊地往边上看去。
身边站着一个人,穿一身普通的宫女装束,肤色倒是算不得好,可一双眼睛却生得好,明亮有神。见得她看她,不由笑着一眨眼道,“看我作甚,难道我说得不对?我看你也不以为然,否则,为什么不参与她们?”
“自然是因为我不懂。姑娘你呢?”叶辛夷笑笑,目光不动声色瞥过那姑娘衣领处隐隐透出的,与面上肤色截然不同的雪白。
那宫女皱了皱眉,望着叶辛夷的目光充满了疑虑和探究,“我未曾见过你,你是何人?”
“臣妇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沈钺之妻叶氏,见过昭宁公主。”叶辛夷蹲身敛衽,一个标准的福礼。
那宫女却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头四望。
好在大部分的人都围在谢娇身边,她们又在角落里,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才算稍稍松了口气,却脸色不好,瞪着面前神色从容,虽作少妇打扮,看上去却也不过与她一般年岁的女子,压低嗓音道,“你怎么知道?”
“公主龙章凤姿,一身贵气,哪里是能泯然于众人的?”叶辛夷笑说,见昭宁公主眉皱得更紧,她便是笑起道,“好吧!说实话!公主记得改变肤色,却忘了脖子和手,一看便是破绽。另外,普通的宫女,又哪里会以‘我’自称,还对贵女们的事儿评头论足?”
昭宁公主听着,连忙将手伸出来一看,果真,雪白雪白的,再听叶辛夷后面那些话,更是若有所思。
昭宁公主却不知道,最主要一点,顾欢曾经见过昭宁公主,虽然数年过去,女大十八变,可一个人的五官还是会存着幼时的影子。
“你既知晓我的身份,为何却不顺着我的话说,讨好于我?”
“臣妇没有说谎,我是小门小户出身,来这宫中赴宴,只想谨小慎微,安然度过。那些不懂之事,不想参与。臣妇是实话实说,难道会得罪公主?”
昭宁眉心紧皱起来,望着面前的女子,眼底转过种种复杂的情绪,“你说……你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沈钺之妻?沈钺……就是前一阵儿刚升任,还得了父皇赐婚的那个?”
叶辛夷敛首不语。
昭宁公主点了点头,“你倒是个有意思的。”正说着,她目光一瞥,叶辛夷亦是转头,顺着她所望的方向看去,正好瞧见好几个宫娥四处张望,眉眼不舒,显见是在找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