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尚且能看出,乾和帝如何会看不出?
乾和帝未必不知冯集贤不是个好的,可对那个处心积虑想要拉冯集贤下马的,也未必就喜欢。冯集贤会不会就此倒霉,全看乾和帝还愿不愿意保他。
不过......若换成了她是冯集贤,这风口浪尖的时候,至少,会夹紧了尾巴做人,不会轻易让人抓着了把柄,必然也就会约束他身边的人,千万不可在此时行差踏错。
叶辛夷悄悄松了一口气,到如今,她算勉强看明白了沈钺的布局,如果,这当中果真有他的推手的话.....也总算有些明白他那一日所言,请冯公公将这桩事压下来是何意了。
照着这势头下去,陈磊子那里应该会有好消息。
倒是不知,沈钺能不能将自己轻松摘个干净,可莫要落了首尾在冯集贤手里。那冯集贤不能被一棒打死,必然会反扑报复,可千万不要首当其冲才是。
明明才告诫过自己,不再担心的,可这转眼,情绪不受她控制,如脱缰野马。
可到底安心了些,见着还是愁云惨雾的贺家一家和陈大娘,便免不了安慰两句,带着些许暗示,“柳枝姐不是为磊子哥求了个吉签,说他有贵人相助,定会否极泰来吗?你们便莫要如此担心了,我昨日做了个好梦,梦见磊子哥平安回来了。咱们再耐心等上两日,说不得,我的梦就应验了。”
为了谨慎起见,叶辛夷不敢说得太多,更不敢提到沈钺半个字。
正好贺柳枝这些时日常往庙中祈福,便借由神佛之口,倒更容易让人接受些。
话只能到这里,但显见没有谁被安慰到,陈大娘咧开嘴角点了点头,贺柳枝则完全是一副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模样。
叶辛夷叹了一声,只望冯公公能早日警觉,也能早日高抬贵手,放陈磊子一码。
叶仕安的腿伤好了大半,还要十天半月的时间,便能丢开拐杖了。
可叶辛夷却怕留下什么后患,无论如何也不让他乱动,仍是日日只坐在诊案后,其他打杂的活儿,由着她一人包揽。
刚好送走了几个病人,叶辛夷轻吁一口气,抬眼,便瞧见了对街那棵槐树边上,有两道身影在探头探脑,那一熊壮一干瘦的组合太打眼了些。
“爹,我出去一趟啊!”交代一声,她便急急奔了出去,却并没有往对街走,而是使了个眼色,便快步向人迹罕至的后街而去。
牛子和皮猴都是乖觉的,自是无声跟上,直到了后街,左右无人,叶辛夷才急问道,“可是沈大人派你们来给我递消息的?莫不是事情有了变故?”
“叶姑娘莫要急,只是,近来老大身边一直有人盯梢,他明知姑娘急,却也抽不开身来,这个时候若是一个不慎,怕是要给姑娘惹来麻烦,这才在今日,才让我俩悄悄来寻,只为让姑娘安心。姑娘那位邻里,不出三日,定可平安从牢中出来了。”
带来的,竟是好消息,还是这样的准话。
不过……“沈大人身边有人盯梢?不会有事吧?”这个时候盯梢他的,难道是冯集贤的人?莫非,终究还是让他惹上了麻烦?叶辛夷心口惊跳。
“不会有事的,这些啊,都在我们老大预料之中。姑娘放心吧!我们老大想要谋的事情,迄今为止,还没有谋不成的,他心里明白着呢。”皮猴笑得没心没肺。
叶辛夷这颗心,却始终没有办法安下。
皮猴见状,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该带的话,我们都带到了,我们便先走了,不给姑娘添麻烦。”
叶辛夷点了点头,“多谢。”
皮猴便推着牛子,两人吵吵嚷嚷,很快便跑没了影儿。
她却是皱着眉在原处发了会儿呆,这才转身往家回,心里却始终没法安生。怕也安生不了,除非见陈磊子平安回来,且沈钺也没有半点儿损伤。
下晌时,隔壁的贺家却是闹开了锅,贺婶子脸色不好,进门便是急问道,“可有瞧见柳枝?”
“柳枝姐?没有啊!”叶菘蓝应道。
叶辛夷心中却是登感不妙,蓦地便是惊站起身,只面上却还是沉静,“婶子莫要急,到底怎么回事?”
贺婶子哪里能够不急,只是勉强冷静下来,红着眼道,“柳枝这几日不是都要去庙里给磊子烧香祈福吗?昨日回来时,神色便有些不对,只她这些时日,本就忧心,我便没有多想。谁知今日她又去烧香,偏偏过了时辰也没有回来,我这才心里有些不安,让宝生去迎她。谁知宝生沿着路,一直到了庙里也没有见着她,问了庙里的小沙弥,说是她早就走了。我这是担心她出事啊……你说,磊子这样,她会不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啊?”
贺婶子说着,眼里的泪滚滚而下。
说话间,已经长成半大少年的贺宝生粗喘着气跑了过来,脸上亦是忧心忡忡,对着满怀希冀往他看过去的贺婶子摇了摇头。
贺婶子便是眼一闭,身形晃了晃。
叶辛夷忙伸出手,将她稳稳扶住。
“婶子先别急,如今磊子哥又没有定罪,柳枝姐还不至于自寻短见。”至于其他的傻事会不会做,就不好说了。
叶辛夷一双杏眼微沉,将暗色尽数压在眸底。她自己倒是瞒住了贺柳枝,可是难保旁人不会告诉她,尤其是布局之人。
贺婶子听罢,勉强稳住了心神,连连点头道,“你说得是,就算要自寻短见,现在也还不到时候,可是……她会去哪儿?”
“这样,咱们分开去寻,她能去的地方也不多,咱们人多,总能找着她的。”
犹如寻着了主心骨,贺婶子拼命点头。叶辛夷很快将各人要寻何处分派好,眼看着其他人都急急寻了出去,她才交代了叶仕安在家等消息,自己亦是出了门。
她却并没有到处去寻,出了门后,便是沉了脸,径自朝着北二街的方向而去。
她之前打探过,郝运在北二街,有几处产业。
积庆坊冯宅,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督主冯集贤在京中的私宅。
像他这样得势的宦官,不只能够得了恩典在城中置办家宅,甚至还可以明目张胆在宫中找对食,在宫外养妻妾。
那是一处五进的大宅子,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又是积庆坊这样的地段,可不是人人都住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