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差不多了吧?”从干果铺子里出来,姐妹俩手里,都已经拎满纸包了。
叶菘蓝点了点头,面上全是欢喜,姐妹俩说笑着往街东头走。
街上有条沟渠,是用作灌溉的,边上加了护栏,刚好将长街隔成了两边,偶有一小段连通,可左右行走。
叶家姐妹俩走的是街左侧,因着干果店与她们家的铺子都在同一侧,倒是不用特意换边儿了。
走着走着,突然听得一阵人声。
按理,这街上喧嚣,人声并不怎么稀奇,只那声音,却有些突兀。
叶辛夷耳力好,最先听见,抬起头望了过去,便见得一个锦衣妇人在几个丫鬟仆妇的搀扶下,一边往前疾走,一边急声唤着,“寅哥儿,寅哥儿,你等等!”却不知是不是三寸金莲的缘故,走起来,虽是摇曳生姿,却也格外慢了些,遑论是追人了。
可她前方不远,是个锦衣少年,看上去,应该比叶辛夷高了半个头,听着动静,却是停了步子,转身等着。
那妇人走得慢,他倒也不催促,也没有不耐烦,就那般静静等着,终于,那妇人走到了他跟前,却是抖落开了一件滚了毛皮的披风给那少年披上,“天气冷,怎么也不多披件衣裳,可别冻着了。你爹交代的事儿,慢慢办着便是,咱们不急。下晌回来用晚膳吧!”声音和煦而温柔。
“娘让人给我送来便是,何苦自己劳累跑这一趟?天儿冷,娘还是快些回去吧!”少年的嗓音也是清朗徐徐,听起来,倒也格外悦耳。
只是,隔着些距离,他又侧对着这边,叶辛夷一时瞧不清楚长相,只是想道,原来,是一对母子,看那装扮,还是有钱人家。
边上叶菘蓝却是叹了一声,小声道,“这有娘教和没娘教的,就是两个样儿,看这梁家的二少爷,怎么也比梁胖子懂礼识礼,要换了我是梁老爷,自然也更喜欢这个,谁会去喜欢个每日里飞扬跋扈,惹是生非的?”
街右侧那一对母子还在低声说话,叶辛夷却听得挑起眉来,“那是梁家的二少爷?”
“是啊!梁家如今的太太和二少爷。”叶菘蓝想起她家阿姐身子弱,爹娘一向甚少让她出门,她不知这些,也是正常。
再想想,她阿姐好似与梁胖子有些交集,多了解一些,倒是没差,便一边走着,一边道,“梁胖子是先前的梁太太生的,只四五岁上,便没了娘,这才有了后来这位梁太太。听说,是个举人家的女儿,最是知书达理,将梁二少爷也教得极好,母子二人,都甚得梁老爷喜欢,反倒是梁胖子,既没有亲娘帮衬,又不得梁老爷看重,若非他舅家在京城中还有些势力,梁老爷还需顾忌一二,只怕,这家业就要落在二少爷身上了。”
叶辛夷听得眸色沉黯,如今的梁太太,是梁申他娘过世后才抬进门的,可这梁二少爷瞧着,虽然瘦弱了些,却也没有比梁申矮着多少,能比梁申小着四五岁,骗鬼呢?
叶辛夷转头望向对街那一对母子,已是说完了话,母子二人分道扬镳,梁寅先走,梁太太却站在那儿目送着,梁寅回头来看,梁太太挥着帕子,好一副母慈子孝的美好画面。
叶辛夷却是勾起唇角,讽笑起来,知书达理?嗬!
“阿姐,你说这梁胖子怎么就是这么不懂事呢?他若乖一些,梁老爷也不会厌弃他了……”叶菘蓝皱眉道。
叶辛夷回过头,抬手轻拍叶菘蓝的脑袋,叹了口气道,“傻菘蓝,有了后娘,自然便有了后爹,你乖与不乖,跟你爹厌不厌弃你,关系委实不大。”
倒是她,总算有些明白梁申人前人后两副嘴脸,且还偷着做生意,又不愿为人所知的缘由了。还有,那般苦,却没有吭过一声,无论如何也要练武的坚稳心性是从何而来了。
说到底,各人有各人的苦,都不容易。
走了两步,才觉得有些不对,停了步子,转头望去,果然瞧见叶菘蓝还立在原处,一张小脸皱成了团儿,正苦大仇深地发着呆呢。
“菘蓝?”她唤了一声,叶菘蓝却没有反应,仍然沉思着。
叶辛夷眉心一蹙,走了过去,将右手的纸包换到左手一并拎着,抬手轻拍叶菘蓝的头顶,“想什么呢?”
叶菘蓝这才回过神来,却是一副要哭的表情,“阿姐……你说,若是咱们爹爹也给娶个后娘,是不是……就不会管我们了?”
叶辛夷一愕,继而想道,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叶仕安如今也不过才过而立之年,长相端正,自有一股子难得的气韵,儒雅温和,又还有一家药铺子,一技傍身,在许多女人眼里,这都是香饽饽。他怎么不可能再娶?自然可能,还很可能!
“阿姐?”见叶辛夷不回答,还也跟着发起了呆,叶菘蓝真要哭了。
叶辛夷却是抬手轻敲了她一下,“这不是小孩子该操心的事儿,不许再胡思乱想。走!回家了!”伸手牵住她,转身继续往街东头走。
“不许苦着脸,一会儿回家了,爹爹瞧见了问你,你怎么答?难道要跟爹爹说,我怕你往后娶后娘吗?”
叶菘蓝立刻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那便欢欢喜喜的,像刚才一样。别说现在爹爹还没这个心思,就算他果真娶了后娘,也没有关系,你还有阿姐呢。阿姐总不会丢下你和叶川柏不管的,所以,不要担心!”
叶菘蓝的小手被叶辛夷握着,阿姐的手,温暖而坚定,让她惶惶的心,渐渐落到了实处。
是啊!有阿姐在,她不怕。
这么想着,她总算好过了些。
叶辛夷望着她,笑了起来,“走!咱们回去跟贺婶子学学怎么做花生酥,你不是喜欢吃吗?咱们今日多买了些花生,回去做了,过年时,你每日都可以装上一兜,慢慢吃。”
“不过,要小心你的牙了,可别被虫吃了……”
叶辛夷说着这些,叶菘蓝的心绪总算又慢慢转回来。
间或小声地反驳道,“我又不是小馋猫,不会吃那么多的。不过,一天一兜,我可以请毛丫儿她们吃么?我的话,一天就吃两颗好不好?”
姐妹俩一边走,一边说笑,渐渐,又是一路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