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柒一直不语,眼眶酸的难受,可就是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她可以让任何人用任何语言嘲讽,责骂,都没关系,可那个人不可以是他。
前世今生都没有得到过的温暖他都给她了,一次又一次,带着满满的宠溺和无限的包容。就像他的怀抱一样,扑进去就是稳稳的安全感,那个地方是属于她的,就像他只叫她小七,是唯一的。
可现在这个人如此疾言厉色的指责她,还当着上官楚风这个外人的面说她,委屈和自尊已经拧成了一股绳把自己的心五花大绑,挣脱不掉又来回撕扯。
阿柒越是不说话慕容冢的悔意就更深一层,刚才说的那些话好像全部应验在他自己身上了一样,从来没有认过输的人第一次面有难色,伸出手想摸摸阿柒的头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这时曼陀突然从外面进来,愣在半空中的手悄然收回。
“爷,楚风公子?”
“有事吗?”
“回爷,刚刚宫里派人传话,明日宫中举办晚宴,邀王爷和王妃去宫中赴宴。”
“哦,知道了。”
“还有……”曼陀抬头看了眼生闷气的阿柒说道,“阿柒姑娘明日也要一同进宫。”
阿柒猛的抬头看向慕容冢,心里一阵发慌,皇宫离自己太遥远了,而且本能告诉她,爱护生命远离皇宫。
“怎么会让阿柒也去呢?这是谁的意思?”上官楚风满脸疑惑。
“不管是谁的意思,既然说了那就去,母后多次想见小七,刚好明日让王妃带你去见见。”
“啊?我不要去,我害怕。”阿柒倒是忘了刚才是谁对他疾言厉色了,心里一害怕第一反应求救的还是王爷。
“不怕,太后会喜欢你的,你跟着王妃就好。明日是大宴,如果皇上要问你什么,你就大大方方如实回答,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不懂的就问王妃。”
“我就不能问你吗?”可怜兮兮一脸被人嫌弃的样子,眼睛里就写了一句:你在哪,我在哪!
慕容冢冰冷的脸一瞬间破冰,冷面杀手转换成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如愿伸手摸摸阿柒的头说,“可以,那你要跟紧我。”
阿柒很认真很真诚的点点头,却换来慕容冢更加耀眼的笑容,眉眼弯弯如月牙,晃的人头晕。
“还有什么事吗?”上官楚风看曼陀站着没走似乎还有话要说,以为还是关于阿柒的就着急开口问了。
“哦,没有,就是想问一下阿柒姑娘可有让纸鸢姑娘出府办事?”
“阿柒早上让纸鸢出去给彩虹队员置办衣服去了,怎么了?”曼珠说道。
“哦,我刚才在天府街看见纸鸢姑娘了,就随口问一问。”
“天府街?天府街有商铺吗?”曼珠脱口而出。
“天府街没有商铺,只有大户人家的宅院吧,她是不是迷路了。”上官楚风随口说道。
“嗨,绝对是这丫头好不容易出府一趟抓紧时间去玩了,我也没规定她回来的时间,不过我能理解这种心情,必定机会难得嘛!”
阿柒极力护犊子的替纸鸢解释一番,被上官楚风笑着打趣,“你说的是你吧。”
阿柒刚要反驳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句,“王妃到。”
王妃雍容华贵的身姿被丫鬟搀扶着进来,一看见阿柒就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到这来了,大夫到处找你找不到,你的腿伤不看了?”
“回王妃,我的腿没事,就蹭破点皮,不用看大夫。”阿柒说着对站在对面的上官楚风一个劲的使眼色,上官楚风这次也不故意逗她很识相的点点头。
“不看怎么行,姑娘家身上怎么能带伤呢,万一留下疤多难看。”
不容阿柒再说话,王妃换了话题深情的看着慕容冢说,“刚才宫里传话,说明日宫中大宴,王府中除了王爷和臣妾还点名要带阿柒妹妹去,不知王爷可知晓?”
慕容冢点点头转身坐回椅子上,说,“明日你带着小七先去见见母后。”
“是。”王妃答道,但又看看阿柒面露难色说道,“可是依阿柒妹妹的脾性恐怕会闹笑话吧。”
慕容冢翘起眼皮看了一眼王妃,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小七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那就等会抓紧时间教教她一些宫里的规矩,按最简单的礼仪教,别把我们小七一下子吓坏了。”
阿柒一口银牙能咬碎,小脚差点把地砖剁烂了,上官楚风依旧纹丝不动,事不关己的站着不张嘴。
“你刚才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帮我说话?”阿柒刚出了大厅就抱怨上了。
“你这次是要去皇宫的,你以为是王府吗?好歹学一点,不要让人家笑话啊。”上官楚风一本正经的解释,心里对于让阿柒去皇宫参加晚宴的事还是存疑,但不管心里有多少疑惑,必须让她先把这关平安过了。
“临时抱佛脚能行吗?万一我做错了会不会砍我脑袋?”阿柒越说越一脸惊悚,好像即将去的是龙潭虎穴,不死也要扒层皮的黑天牢,皇宫二字就是滴血的人皮画布,光听见就有了视觉反应。
“你还知道害怕吗?你连我都敢打,连王爷都敢吼,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哼,我又不傻,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谁是假生气,谁是真杀人。”
上官楚风目光灼灼的看了一眼阿柒,暗自欣喜的低头看着脚尖傻乐。
“阿柒,王妃说等会就派人来教你宫廷礼仪,你可要好好学,学个大概都行。”曼珠比阿柒还不放心这个心比海宽,脑仁比绿豆还小的闯祸祖宗。
回到梨园,满院子的女孩子站的整整齐齐正在曼陀的指导下一板一眼的练功,虽然暂时都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可还是掩盖不住青春靓丽的气息,哪怕脸上还带着伤痕也是雪地里盛开的一朵红玫瑰,清香扑鼻,秀色可餐。
“呦呵,曼护卫终于有时间给我们的彩虹队员们指导教学了?”阿柒故意打趣曼陀,这个平日里看见女人能躲八丈远的冷面帅哥,连她当面亲自拜托的事情都能转身就推掉,现在居然愿意回头给这些小女孩教武功,实属不易啊。
曼陀俊朗的脸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握剑的手指因为用力有些泛白,但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站在一边的曼珠小声在阿柒耳边说道,“我不是给你解释过了吗?曼护卫早上是有事才走的,刚才是我求曼护卫过来帮忙带彩虹队练功的,你不是要学礼仪嘛,我不得在旁边看着,你别好赖不分。”
阿柒点点头,很是赞同的对上官楚风说道,“你看我才说了一句,人家曼护卫都没说什么,这有人就着急护上了。
人心啊,复杂啊,这少女心简直是集合了所有奇奇怪怪的复杂,我还是好好学规矩吧。”
“阿柒,你?”曼珠脸颊绯红,羞愤难平如果不立马追着阿柒打一顿好像这件事就没法解释了。
站在一边的上官楚风笑呵呵的及时出手拦住曼珠说,“曼珠姑娘别和阿柒一般见识,她可能不知道自己也是个少女,准确的来说,她可能不太认同自己是个女的。”
“上官楚风,你是不是又不想活了?我不需要你三番五次的提醒我是个女人这件事,还有,我让你进来了吗?请你出去,梨园不欢迎你。”
“好了,我错了。你别生气,还是赶紧学礼仪,我在旁边给你把把关,囫囵学个大概,你心里有数,我心里也有数,万一你要是面见皇上的时候我还能提点一下。”
阿柒看看天色确实不早了,也懒得和上官楚风计较,王妃派来的丫鬟已经候着了,说是个丫鬟其实是个年龄稍大点的嬷嬷,抬头看人,行礼都像是一板一眼的机器人。
抬头也抬的不高不低,绝对让你能看清她的脸,但又不会让她直眉楞眼的对上你的脸,好像再抬高一点就会撞到上面的天花板。笑也是低眉浅笑,嘴角的弧度因为常年习惯的缘故,肌肉恰到好处的拉伸到那里,不深不浅,完全是按照已经编好的代码做事,面无表情的样子架势比王妃还大。
“见过上官侯爷,见过阿柒姑娘,老奴奉王妃娘娘之命教阿柒姑娘一些最基本的皇宫礼仪,王妃娘娘说了,姑娘只要学会问安就好,其他的以后慢慢再学。”
“这个好,这个好,……”如此深得她意的决策简直英明神武到让人通心通肺原地转圈了。
嬷嬷看了一眼阿柒,讥诮的笑了一下又立马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神态说,“不过老奴倒是觉得,姑娘的言谈举止,站立坐行都需要好好学学,最起码走路不可以一蹦一跳,对男子不该开怀大笑,勾肩搭背。
女子就该有女子的内敛和稳重,笑有度,行有礼,尤其未出阁的女子更该懂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矜持和自爱的道理。”
阿柒刚燃起的乐趣就被这么一顶大帽子打压了,听听这屁话多像封建余毒的药引子,看药名全是起死回生的罕见良药,一旦吃到肚子里谁管你是烂肝烂肺的药物排斥。
好歹我也是在科技文明和谐美满的社会主义中摸爬滚打长起来的优秀少年,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一样经受得住任何妖魔鬼怪的迫害和荼毒。
阿柒莞尔一笑,走到面有愠色的上官楚风跟前,胳膊一伸搭在他的肩膀上——本意是想勾住他的脖子,无奈自己太矮,对方太高。身体斜斜的靠在上官楚风的身上,说,“嬷嬷说的阿柒都懂,可是怎么办呢?阿柒就是做不到啊,我就是喜欢站着想靠着,坐着想歪着,躺着想瘫着,当然如果床上还有人的话,我更愿意把腿搁别人肚子上。嬷嬷先别看不惯,你也可以试试,这样真的很舒服。”
嬷嬷,“……”
上官楚风,“……”
曼珠,“……”
最先反应过来的上官楚风把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拿下来,眼看刚才还一脸冷漠表情的嬷嬷此时已经气的三魂不安,七魄离体,脸色苍白,站也没个站像,浑身筛糠一样的颤抖。
曼珠对着阿柒的后背就是一掌,疼的阿柒呲牙咧嘴对上曼珠怒火冲天的脸时一声“哎呦”停在了牙关处,默默自己吞了。
“是老奴年事已高,人老不以筋骨为能,不应妄自应承王妃娘娘的重托,而阿柒姑娘乖张深重的行为老奴也不敢说有能力改正,怕是辜负王妃娘娘了,老奴回去禀明原委,请王妃娘娘再给姑娘挑选一位嬷嬷过来,老奴先告退了。”说完不等曼珠解释挽留已经不顾她所说的内敛和稳重慌张的逃出梨园了。
“阿柒,你太过分了。”曼珠看着被阿柒羞辱的有些可怜的嬷嬷的背影,再看这个罪魁祸首一脸不知悔改还自鸣得意的笑脸,真不明白明天进皇宫的人是她还是自己。
“哎呦,你别气了好吗?难道你们想看着我被这个老女人折磨的像个死气沉沉的木偶?我又不打算当吃斋念佛的尼姑怎么就要清规戒律的遵从三从四德,你没看出来她不仅是要我学习皇宫礼仪,还打算把我的手脚砍掉,眼睛挖掉,嘴巴缝上,最好再絮上棉花,拿在手里想捏就捏,想打就打,还不许我出声做个没血没肉的泥塑的小沙弥吗?”
曼珠没想到阿柒会想这么多,还有这么多的委屈,一时语塞,愣愣的也不敢再说话。
上官楚风尽管觉得阿柒说的有些严重,或者说有些离谱,毕竟这些礼仪他是从小耳濡目染已经习以为常的,根本没有阿柒说的这么恐怖,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如果有一天阿柒变得和那个嬷嬷嘴里说的人一样时就如阿柒说的那么残忍,手脚不能动,嘴巴不能说,她也不再是她,那么他就能理解阿柒刚才的恶毒了。
“那现在怎么办?虽然我还是觉得我没做错什么,可万一王妃去找王爷告状,我是不是没有好果子吃?”阿柒后知后觉的摸摸鼻子,看向院子里练功的彩虹队。
曼陀长身玉立站在远处的台阶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女孩子似乎在他眼里这些女孩子和他平时在教练场训练的士兵没什么两样,严厉无二,冷漠无二,只是对于有人做错动作时惯于动手的改成了大声呵斥,虽然只是呵斥也能将这些女孩子吓得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