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邋遢似乎很犹豫要不要在继续说下去。
    “放心，这一次我肯定不打断你。”楚岩道。
    老邋遢盯着楚岩看了半天，似乎才打算再相信一次的缓缓开口：“我与妻子相识幼年，我们两族属于世交的那一种，她父亲当年也是一名红衣。”
    “那会，我年轻气盛，又是同代之中的顶级天才，便得到了她的青睐，加上俩家有门当户对，因此很早便定下了这一门亲事。”
    “不料，我们成婚不久，我家族便发生了灾变……这一转眼便是百万栽，想来如今她也已经改嫁了吧？”
    说这话时，老邋遢带着几分自嘲与无奈。
    楚岩没吭声。
    这话没法接。
    他也能看出老邋遢的落寞。
    想了想笑道：“乐观一点，没准她一直在等你呢。”
    “怎么可能……百万年啊小子，自古便有人言：同日生，同日死，情深不寿。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时间冲淡，世人总说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却不知，过了离别时，相思亦可解啊。”老邋遢叹息。
    楚岩沉默一会。
    他第一次，感受到眼前这一位老人也会有心事。
    也会有烦心。
    一刹那，他感觉老人好像都老了许多岁。
    可这种事，偏偏又没办法。
    他甚至一时间不由想起了倾城与青衣。
    “如果是我，100万年，她们是否会等我呢？”
    对自己的感情，楚岩从未动摇过。
    可这一次，却不禁想起。
    但也只是一刹那，他目光便无比坚定起来。
    “会的！”
    “一定会！”
    楚岩笃定，纵然是千万年，他们那一份坚定不移的感情也不会改变。
    老邋遢笑道：“行了，别说我，百万载，其实早就淡了，只是一直没见到，提起了难免会有一点念想。圣主这一次要伪装我去神纹界的话……如果说一定有人会认出我，那可能就只有我这一名妻子了。”
    言罢，他苦涩一笑：“当然，大概率她也不记得了，而且就算认出来的话，大概率也没啥交集，圣主帮我祝愿她一声便是。”
    楚岩叹息，点点头：“好，我答应你，除此外你还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吗？”
    老邋遢欲言又止，摆摆手：“百万栽，还能有什么说的？说多了，徒增伤感罢了，没必要。”
    “你其实还喜欢她对吧？”
    老邋遢微微一笑，没去解释。
    楚岩也不多说。
    这种事，没必要。
    至于说喜不喜欢，他都后悔问了。
    不喜欢，老邋遢会宁愿承受百万载虚空裂缝之孤独也不愿意入世吗？
    “放心，我都会做的，除此外去神纹界，还有什么要我帮你的吗？”
    老邋遢摇头：“没了，圣主此行不易，还是多加小心，不必多为我的事情操劳。”
    “行。”
    楚岩点头，接着他缓缓抬起头。
    嗡！
    这时，销魂楼外，忽然狂风大作。
    前一秒还晴空万里，如今却是黑云压城，大有一副灭世之意。
    遥远天边，有一道不弱的气机迅速靠近。
    楚岩站起身，露出一抹笑意：“行了，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老板娘之前一直藏在后边，听见这话一下冲了出来，不乐意道：“不行，你可不能走，我们老板还没来呢……”
    楚岩瞥了一眼老板娘，随即他大手忽然伸出。
    冲着虚空一抓。
    砰！
    只见远处，一尊强悍身影才刚入城，正享受着万众的目光，接着瞳孔骤然一缩，接着啊——的惨叫一声，整个人的身躯都被一股无形重力给扣住，然后便听轰隆一声，连续空都给扭曲了。
    再回神时，这尊所谓的大人物……已经在自家的销魂楼了。
    “老，老板！”老板娘看见大人，脸色唰一下变了。
    那大人物站起身，还一脸懵：“我，我在哪？发生了什么？销魂楼？晓云，这是怎么回事？”
    老板娘小声的将一切告知。
    老板闻言，脸都绿了。
    “啪！”
    下一刻，他甩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抽在晓云脸上，怒骂道：“混蛋，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我们开酒楼，做的是良心钱！再有下一次，我扒了你的皮。”
    老板娘被一巴掌都打蒙了，心想平日里这不是老板交代的吗？
    怎么今天还良心发现了？
    言罢，他转回身，颤巍巍的走到楚岩身边：“大，大人……抱歉，都是下面的人不会做事。”
    楚岩冷笑，这些小九九他会不懂？
    所幸，他也懒得在这浪费时间。
    “30万还要吗？”
    “不，不要了！那些破酒，哪值这些啊，大人要想喝好酒，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我能走了？”
    “当然，当然可以。”这一位境主道。
    楚岩没在废话，拍了拍老邋遢的肩膀：“这里你自己看着处理，别太过分了，我就不留了。”
    “圣主慢走。”老邋遢微微欠身。
    “对了，之前一直忘记问了，你那个仇家叫什么？”楚岩笑道。
    老邋遢一愣，猛的握紧拳：“青衫红衣！”
    楚岩点头，摆了摆手，一直走到酒楼门口才停顿下，接着转回身冲着老邋遢笑道。
    “放心，他会死的。”
    话落，嗖一下！
    楚岩身形逐渐淡化，最终消失在天地间。
    无影无踪。
    留下老邋遢一个人，心中却多了几分感动。
    “呼。”
    同一时间。
    那酒楼境主也是长舒口气。
    大汗淋漓。
    老板娘悄悄走上前：“老板，究竟怎么回事啊？”
    境主低沉道：“胡闹，你可知道，刚才那人有多强？”
    “多强？”
    “杀我，一念之间。”
    “……”
    “这世上还有这么强的人？”老板娘心里一惊，境主对她而言就是这世界的天了，再往上根本不敢去想。
    老板地骂道：“下一次注意点，看人下菜碟，会了吗？”
    “我懂。”老板娘点头，随即看了一眼老邋遢，想了下道：“那老板，用不用我给这老头道个歉啊？”
    境主扫了一眼老邋遢，先是一愣。
    毫无力量波动！
    这不怪他，老邋遢修的是神纹。
    像楚岩，接触过神纹的，之前老邋遢隐藏实力，他都没有办法看穿，何况是这种短期内借助一些意外机缘迅速崛起的人了。
    说句难听点，此人也就是听说过神纹一说，可啥叫神纹，了解的可能还不如李斯多呢。
    一介散修，修到境主，也是运气好，不久前楚岩他们一次大战，让他有幸捡到连一些二界、三界级强者的骸骨。
    可真要说修炼基础，那是真的一窍不通。
    所以此时，老邋遢对他而言，就是一个普通不能在普通的老头。
    “不用，这个是真废物。”
    远处，老邋遢还在感慨圣主要替他报仇呢。
    忽然转身朝那境主看来，嘴角一抽。
    这王八蛋，是觉得我是个凡人，用大道传音我都听不见吗？
    咋还说我废物呢？
    当然。
    那境主也就是嘴上说说，碍于楚岩的关系他也不想将老邋遢得罪死，所以直接笑着走过来：“老前辈，你该吃吃该喝喝，吃好喝好了就赶紧走吧，天黑路滑的，万一您出点什么事，你孙子在责怪我。”
    “……”
    老邋遢眼神古怪。
    这家伙，是当自己老年痴呆了？
    “啪！”
    下一刻，境主突然一怔，接着只感觉耳边狂风做起，整个砰一下就飞了出去，狠狠的砸在酒楼墙上！
    “谁！”境主一下跳起，满脸怒意。
    刚才一击，他连谁打的自己都不知。
    “啪！”
    结果，境主才刚起身，耳边忽然又狂风大作。
    整个人再次飞出。
    “大胆！”
    “啪！”
    “放肆！”
    “啪！”
    “啊——鬼啊！”境主最后起身，彻底慌了，连酒楼都不留了，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捂着脑袋。
    “哼，敢骂我废物？也就是上岁数了，不然给你尿都打出来。”老邋遢这才冷哼声。
    老板娘听见，整个人都看呆了，喉咙滚动一下，转身就逃。
    等全部走散。
    老邋遢一人走出酒楼，倒是也没去过多为难。
    真没必要。
    心情不同了。
    走出酒楼，他只是朝着神纹界的方向看去，脑海中想起楚岩临走时对他所说的话，眼眶竟是有一些湿润起来。
    “爹，娘，百万载，你们的仇，终于要报了。”
    老邋遢从未怀疑过楚岩的话。
    这些年，他说过会死的人，也从未有一人还活着。
    另一边。
    楚岩回到六界夹缝，样貌已经变化成了老邋遢的样子。
    眼神有点古怪。
    “曹，真丑！”
    楚岩撇嘴，接着他神念一动，老态一下消散，变化成了中年的模样，看上去才顺眼了一点。
    至于说像不像……
    说实话，他不太在意，一来过去百万栽，神纹界认识老邋遢的人几乎没有，只要气质和神纹模仿的足够像即刻。
    二来，他本来就按照老邋遢的样貌进行修改，只是把皮肤紧致了一些，变的白皙了一点，五官什么的都没变，所以现在的他，其实就是老邋遢年轻时的样子。
    可一个人，往往就是如此，所谓的老态、丑态，都只是不做装扮。
    楚岩简单梳理了一下头发，笑道：“老邋遢年轻的时候，其实也挺帅的吗？”
    接着，他深吸口气，低头看了一眼六界。
    “这一次，真的该走了。”
    “终于又要走了！希望，这会是最后一次吧！再回来，就再也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