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破旧的牌子,我有些抵触,虽然知道终南山有很多道观,可眼前的这个道观实在破旧的令我怀疑,毕竟就这么建在路边,荒郊野岭的。
我问张小世道:“这是个道观?也太破了吧!”
张小世转过头,饶了饶他糟乱的头发,微微笑了笑回道:“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对这个清心寺抱有偏见,别看它虽然破旧,其实不然.....大庙里的方丈可能是骗子,小庙里的无名老妪也许就是高人。”
“好吧,是我戴有色眼镜了。”
和张小世一同踏入了“清心寺”的木门,里面不算很大,还没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里面的摆设也很破旧,唯一让我惊艳的是,里面的各种东西上没有丝毫的灰尘,也都井条有序的摆放着。
张小世告诉我,他每天都会来这里。
正当我想问话,从屋内走出一个穿着类似于道袍的老者,本来就稀疏的头发已经白光了,满脸的皱纹,看上去似乎已经到了花甲的年纪。尽管如此,可他给我的感觉却依然老当益壮,眼睛非常有神。
“小世呐,今天带朋友来了?”老者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更是皱在了一起。
张小世连连点头,随即向我介绍道:“查逸,这是清心道长。”
“道长你好,我叫查逸,张小世的朋友。”我对清心道长伸出了手。
清心道长却没回应我,面色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我,我这才注意到他右手的袖子里空荡荡的,似乎没有胳膊。
我尴尬地咳嗽一声:“不好意思啊道长,我没注意....”
清心道长爽朗地笑了笑,用着沙哑的声音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不知者无畏嘛,哈哈,小友进来坐吧。”
在清心道长的带领下,我跟张小世进了他的屋子,屋子里的摆设依然很少,我无意间看到了隔壁房间里摆放着一个小盆,里面烧着香,似乎是祭拜的地方。
我跟张小世坐在很旧的木桌前,清心道长为我们泡了茶,坐在我们俩对面脸上满是和善。
“道长,明天呢?”张小世喝了一口茶,问道。
“明天下山去买香了,庙里的都烧光了。”
从他们俩的谈话中,我得知庙里除了清心道长外,还有一个人叫明天。
不得不说,这个名字真的很特别,明天。
清心道长抿了口茶,笑眯眯地看向我:“小友,你面色不大好哩,眼神落寞,跟小世当初刚来这里一样。”
我有些意外,随即苦笑一声,这还算的上落寞吗,分明是绝望。
我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烟,却又想到这里是道观,便打算收起烟,可清心道长摆摆手,示意我随便抽,他道:“抽吧小友,我这里也就是一个小破庙,没有那么多规定的。”
张小世和我同时点上一支烟,我终于对这个寺庙有了好奇心,我道:“道长,您在终南山住了多久?这道观...看着少说也得十五年了吧。”
“五十年了。”
我瞪大了眼睛,确实没想到这个道观已经有这么久的时间了,要知道五十年前的终南山到底还是怎样一幅场景。就算是旅游区,都没有开发到现在这种程度,在五十年前,毫不夸张的说,在这个道观这边,你就算死了都没人会发现....。
见我难以置信,清心道长又笑了,他说:“我二十多岁就到了这儿,那时候道观里有不少人呐,我其他几个师兄,在师父去世后就都出山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守在这里。”
“这么多年了,您一个人在这里不累吗?”
“一开始我也有过离开的念头,不过外面的世界已经容不得我了,为了赎罪....在这里孤独终老也是我的报应,百应必有果。”
说到这里,清心道长的眼神终于变了变,我从他眼里看到一丝悔意。
我很好奇清心道长口中的赎罪到底是什么,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已经看淡了所有,就连提起出山的时候都没有情绪变化,可提到了赎罪,却有了悔意。
当然,我没有追问,如果他想说一定会说的。不过我总觉得,跟道长那条断臂一定有关系。
和张小世还有清心道长在道观里足足坐了一下午,喝喝茶,聊聊终南山里的传说,这让我心情无比舒畅。
直到天暗了下来,我才跟张小世打算告别,临走前,张小世带我去了一开始我看到的那间烧香的房间里,他拿起桌子上为数不多的几根香点燃,鞠躬对着那盆香拜了拜,便把手上的香插在里面。
我这才看见那盆子后的土墙上,贴了一个白色的大纸,上面写道:向自己的错误赎罪。
接着,张小世又拿起旁边的笔和纸,写了什么东西,又把它点燃放在了桌子下方另外一个满是烧剩下废纸的铁盆里。
“查逸,你也来拜拜吧,这一年,我几乎天天都会来,向自己的错误赎罪。”张小世转过身来,看向我。
我愣了愣,望着那张大纸不禁疑惑道:“我又没有犯什么错,为什么要赎罪呢?”
恍然间,我又想到了奶奶,心脏又是一阵绞痛。要说错误,我这辈子唯一干过最愚蠢的事情就是辜负了奶奶,在她临终前都没能好好照顾她老人家,这就是我遗憾甚至自责一辈子的事情。
再者,我更愧对于安玥。
我默默地烧了几根香,点燃后深深地鞠了一躬,把香插在了盆里,眼角有些温热。
我很想哭,亏待了奶奶这件事,我确实应该赎罪。还有安玥,她们两个人,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完成赎罪的人,我罪孽至深。
清心道长说,百应必有果,我想,我现在这样的生活遭遇,一定是报应。可我又不禁反问,永远是生活惩治人们,那又是谁惩治生活呢?它才是最穷凶极恶的!
拿起笔,我愣了下,想到了林夕,我思考了几秒,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后,随后杀掉了那份带着我爱意的纸,我想,从现在开始,我就要尝试去放下林夕了。
烧完纸,我跟张小世离开了清心寺,没走多远,我回头看了看,正好看到一个剃着光头的青年进了清心寺,手上还提着东西。张小世告诉我,那就是明天。
我点点头,还是很好奇叫明天的这个青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会有这样一个名字....。
当然,想要见到他,也只能明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