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衷稍示惶恐推拒之后,自然是“王命难为”,只得勉强相允。
因未衷这处居所虽然条件优渥,但是庭院中开辟了一座鱼池,其实并不宽敞。
于是齐玉清引未衷来到宫殿主建筑群之后的御花园中。
盘旋曲折,百鸟栖息、万花盛放之间, 环绕一片进深三十余丈的空地,皆以青石铺就。双人起舞,却是足够了。
未衷先假意熟读曲谱,记牢前后步法;齐玉清似乎有些不耐,忍不住时时出言指点。
又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准备已讫。齐玉清、未衷二人一阴一阳,各自一足探出,一足互倚。同时齐玉清之左臂横指向东, 未衷之右臂遥指向天, 呈飞鸟投林之象。
以容貌气质而论,修道中人和世俗凡民,其间有着莫大差距。
世俗之中,何等号称天香国色、闭月羞花的大美人,其实在修道人功力相聚、观其精微的眼力看来,都是有极大瑕疵的。无论是肌肤、气血、五脏六腑,还是骨相神韵。
修道人气血圆满,骨力刚健,内至五脏,外之肌肤,俱是无暇之境。若是放大千百倍来看,每一个世俗凡胎之体,都甚是污浊破陋,说是千疮百孔、藏污纳垢也不为过。
但是正常情形下修道人与凡夫俗子相处,也没必要做这等大煞风景之事。
然此时在齐玉清的触感之中,未衷虽是肉体凡胎,却明润无暇,堪称冰玉之体,比之她自己也毫不逊色。诧异之余,心中又不由涌起一丝暗暗的惊喜。
未衷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由此一连拔高了数层,已悄然落在她心意的最深处。
一舞既罢。
这舞曲最后一个动作,原本是齐玉清一上一下两个盘旋,然后向前一纵,一个筋斗立直。但齐玉清握住未衷手臂轻盈翻转的一瞬,四目相对,看到未衷玉容丰姿,心中诸味连结,只觉妙不可言。
于是落地的一瞬,齐玉清身躯轻轻侧来一靠,在未衷额头一吻。
……
千秋城以东三百里。
一处险峻山巅,品约盘膝而坐,眉目忽然一动。
他面前有一件奇物。
一根小指粗细的银柱,尺许长短,垂直屹立;其顶端一分为三,引导出三根铁签,水平横置而一分为三。在三根铁签的尽头处,各有一只小小的托盘。
其实那铁签和托盘若非三数而是两件,那此物分明形似一件天平,只是骨架纤细一些。
三件玉色托盘之上,似乎各自隐隐承托着一张符箓。
那日作法之后,品约并未紧随齐玉清之后长久观察;一旦得手,便立刻离去,来到此地,从容施展法诀。
因为他的用意,和季札不同。
季札起了打持久战的心思,是为了揣摩和丁紫岱之间是否真的缘法无暇;而品约对于此事早已深信不疑,他要做的,是直接衡量三人器量之高下。
所以其法身一分为三,便是为了同时采撷三人的一道气机缘数,以为推演之资。
除了最后那“抱憾而归”之外,其余三人的“功行圆满”、“峰回路转”、“功成不喜”,显然也是有高下之分的。若是品约所料不错,楚秀实、丁紫岱、齐玉清之间,当是有一人略胜一筹,占了“功德圆满”;而另外二人等而下之,占据另外两道考评。
三人中最佳的那位,就是他下手的目标。
此时此刻,那“三分天平”忽然颤动起来。
品约凝神观望。
却见正南方向的那只托盘,蓦然间缓缓下沉。其上那道符箓文字隐现,正是“齐玉清”三字。
品约缓缓颔首。
和他之猜测,大致不差。
下一步就至关重要了,且回返之后,探一探归无咎等三人的心思。
按理说接下来是归无咎出马,寻那神秘莫测的第四人的踪迹。但是这一步品约也得紧随其后跟随。因为在其余三人的判断之中,依旧将那“第四人”当做“功德圆满”的人选。季札、扶苍二人势必会紧随其后一探究竟,自己无动于衷,必然引人生疑。
若说不管不顾,乘着其余三人尚未回过神来的当口,直接将齐玉清收纳门下,那又不妥。
因为此时品约也只是有八成把握,而非十成。
倘若万一自己所料失误,那“功德圆满”之人真的是一直迟迟未出的那位,那就弄巧成拙了。
所以最善之法,是紧随其后且待时日。若是归无咎等一行人迟迟不曾找到那“第四人”,所用的时间愈长,他品约猜测正确的可能性就愈大。到了数日之后此事置信无疑的程度,品约再断然出手,将齐玉清收入门下。
另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归无咎道行在他之上。
纵然其后知后觉,但他一旦回过神来,也有可能后发先至。谅这小小千秋城方寸之地,他四位都在方圆三千里以内徘徊,而那“一饮一啄”的问对过程,可不是一息间能够完成的,其间尚有极大变数。所以自己必须有一道法门,保证率先出手之后,旁人再无机会。
品约嘴角忽然升起一丝玩味笑意。
好巧不巧,他的确有一道适应如此情形的手段。
第九十七章 心意纷呈 一念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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