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如今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前七八年就收了几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儿半是女儿,半是徒弟的带在身边教导。如今几位师姐在辽东也很有些名声了,许多富贵人家的太太都爱她们做的东西,师傅如今在家一般也有几个小丫头伺候着呢。”
那些有名的绣娘因着年轻时做活多了伤了眼睛,多半晚景凄凉,像周秀娘这样盛名之下及时抽身又懂得为将来筹谋的人并不多见。
“嗯,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出路了。”老王妃年纪大了,就愿意听些高兴的事,喜她言语清楚,气度沉稳,因招手到“好孩子,过来我看看。”将她拉到身前细看,见她虽比一般女孩略丰腴些,却肌骨莹润,行止娴雅,心里就更喜欢了两份,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了,“好孩子,既然到了这儿,就只当到了自个家,千万不要拘束才是。”
赵寿见老王妃态度慈祥,言语上也和气的很,一直忐忑的心微松,脸上更是露出几分真诚的笑意,“蒙您怜惜,晚辈心中感激,可一想到给您添麻烦,又觉得不安的很。”
“好孩子,你可万不该这样想,我同你母亲相熟,她在我跟前又一向恭敬,如今她去了,我自该照应你们兄妹几分。”说着老王妃拍了拍她的手,说到“我如今年纪大了,府里的事都交给了王妃,如今你既然来了,王妃那里也该去见一见才是。”
“阿寿理当去拜见王妃。”赵寿闻言,忙站起身恭敬的回到。
“不忙。”老王妃抬手阻了她行礼,转而对身边的丫头吩咐“你去王妃哪里看看,若是得空,就带赵姑娘过去见见。”
“王妃来了——”
“母亲——”
有带了笑意的娇软女声自屏风外头传来,赵寿心下一惊,抬头看去。
就见一盛装丽人在众人的簇拥下从屏风处转身进来,她容色极盛,云鬓上宝钗翠钿,正中一只凤凰展翅衔珠钗,宝石殷红如鸽血。只见她口角含春,整个人就如匣中明珠,莹莹放光。
看着眼前的定南王妃,赵寿暮然想起《洛神赋》里的两句“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美人当如是。
见了老王妃她也不行礼,只上前笑盈盈的说到“母亲,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你这孩子,客人在呢,让人看笑话。”老王妃见了她脸上的笑意便止也止不住,口中假意嗔怪到。
“呀——”她惊讶转身,看着赵寿的时候神态温亲切里带了些好奇,笑问到“这位,想必就是赵大姑娘了吧?”
“给王妃请安。”赵寿再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定南王妃居然是这样的性子,说起来似乎还带了几分孩子气。
“赵姑娘不必多礼。”周宝珍伸手扶住了要下跪的赵寿,并不让她行大礼。
触到掌心的手绵软细腻,赵寿知道王妃养尊处优,平日里只怕并不常做针线。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老王妃拨了身边一个二等丫头给赵寿,这才让人好生将她送到听鹂馆去歇息不提。
待人走后,老王妃笑呵呵朝媳妇问到“到底是什么好事,让你这样高兴。”
“可不就是好事,母亲三弟妹有好消息了。”
“这话可是当真?”老王妃激动的站了起来,喃喃到“若真是如此,那孩子也算是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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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正房出来,赵寿看了南红客气的说到,“姐姐是老王妃房里的人,如今跟了我,倒是委屈姐姐了。”
南红十五六岁的年纪,生的五官俏丽肤色微黑,闻言忙笑到“姑娘这可是折杀奴婢了,奴婢是个笨的,以后还请姑娘多担待才是。”
赵寿微微一笑,也不再说客气话,“老王妃既然将姐姐给了我,那我以后待姐姐便如青芽她们是一样的。只是我初来乍到,以后还要姐姐提点才是。”
“姑娘说的那里话,只要奴婢知道的,自不会瞒姑娘的。”
赵寿点点头不再说话,南红沿途指点些景致,“姑娘住的听鹂馆地方虽不大,可里头的房舍却修的精致,且离着老王妃的院子最近。知道您要来,王妃亲自指了这处院子,屋子里外都收拾了,连院子里的花木也让人重新打理……”
“如此倒要多些王妃费心了。”赵寿听得这话,面上现出感激的神色。
眼看到了听鹂馆门外,吕妈妈亲自带人迎了出来”姑娘回来了。”说着看见了站在自家姑娘身后的南红,问到“这位是?”
“妈妈,这位是老王妃给我的南红姐姐——”
“南红见过妈妈。”南红是个机灵的,看吕妈妈一身穿扮也知道这位在姑娘房中是个有体面的,因此并不拿大,主动上前朝她行礼。
“呀,原来是南红姑娘,快快请起,你可是伺候老王妃的人——”吕妈妈说着,忙伸手扶住了南红。
“都进去再说吧。”赵寿看着众人都聚在门外,开口说到。
一进到院里,见果然如南红所说,此处房舍修的甚是精致华丽,小小的院落遍植花木,可谓一步一景,屋里的摆设帐幔皆透着雅致,可见是用了心思的。
赵寿一路行来,也不得不佩服定南王妃办事大气周到,全不似初见时美丽天真的模样,也是能将定南王这样的男子拢在身边,又岂能真是个简单的人。
“吕妈妈,你带了请芽几个将咱们带的土仪收拾出来,按之前写好的单子先送到个房去吧。”
屋子里只留了她和南红两个,赵寿看了她“姐姐想必也知道,我留下你是为了什么。”
“是,老王妃之所以让奴婢来伺候姑娘,就是为了帮姑娘经快适应王府的生活。”
“难为老王妃处处体贴,那你现在就将王府各房的情形和主子的脾性同我说说吧。”
“是,如今王府在京里的共有三房人,王爷王妃自不必说,这才是咱们府里的正经主子。王妃性子最是和善,这么些年也没听说她同谁不好的。三爷乃吴侧妃说出,如今正在家里读书。三夫人是将门女,性子泼辣爽利,同王妃最是要好,说起来只要你不犯到她那里,那也是好相处的。五爷是家中幼子,性子跳脱为人也没有架子,倒是五夫人……”说着这个,南红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赵寿继续说到“五夫人出自先帝的母家谨恩侯府,乃是家中唯一的嫡女,性子难免要强些。”
赵寿点头,同她打听来的差不多,但凡见过王妃的人,哪怕心里再如何可面上也没有一个说她不好的。三夫人,既然能讨了王妃的喜欢,想必也是个明白事理的聪明人。至于这个五夫人,以后遇上了却要格外小心些,不然吃了亏也没地方说理去。
“也不知王妃平日里都喜欢什么,我想着明日去王妃那里拜访,总要有话说才好。”
“哈,要说这那可多了,咱们王妃最是个爱玩的,平日在园子里打秋千,放风筝,春日里赏花踏青,秋日里骑马行猎,冬日踏雪寻梅,反正总有事做。咱们王爷为了哄她高兴,隔些日子总要想出点花样来才好。”南红说起王妃便是一脸眉飞色舞的模样,“不过王妃最爱弄些花草,姑娘明日若是去了,同王妃说这些准没错…哦,对了,王妃还爱听些游记见闻,姑娘如能把来时路上的趣事同她说一说,她必定是爱听的。”
“很好,多谢你。”赵寿抬手将头上一支点翠簪子拔了下来,递给她说到“这个给你,算是见面礼吧,你刚来相比也有许多琐事要安排,先下去休息吧。”
“多些姑娘。“南红大方接过,并曲膝道谢,临出门前,她回身看了赵寿出言提醒到“姑娘,恕奴婢再多句嘴,咱们王妃是自在惯了的人,所以也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太过拘束……”
由人伺候着洗簌换过衣裳,直到在紫檀雕花拔步床上躺下来,赵寿才觉得这口气总算是缓了上来。这一路担忧,虽说尚未见过王府里所有的主子,可单就老王妃和王妃两个,却都是难得的和气人。锦帐低垂,她抵不住疲惫很快便合眼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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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二嫂”单氏见到老王妃和周宝珍,针扎着就要从床上起身。
“躺着,别动。”老王妃见了忙出生制止,“你这孩子,这都什么时候了,偏你这样多礼。”说着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关切的问到“大夫怎么说,一切可都好?”
“多些母亲关心,大夫说我身体底子好,再没有事的。”说着又招呼一旁的周宝珍,“二嫂你快坐。”
“这就好,这就好。”老王妃破欣慰的点了点头,怜惜的看着一旁的周宝珍“想你二嫂当初为了朝哥受了多少罪。”
“母亲三弟妹有孕是喜事,您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
“这人老了就是嘴碎,老三媳妇你可别介意啊。”老王妃从善如流略过这话不提。
“母亲只管说就是了,如今我娘不在身边,我就爱听母亲唠叨几句。”单氏笑了起来,对了老王妃撒娇,继而又嗔怪到“偏二嫂多心,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小气的人?”
“是呢,你在我心里心眼比针鼻还小呢——”周宝珍逗她。
“哈哈哈——”老王妃笑的畅快,乐得在一旁看了两个媳妇斗嘴,临走前又同周宝珍吩咐到“以后你三弟妹这里的份例加两层,钱从我那里出。”
周宝珍在一旁笑到“难道我是那样小气的人?您放心这钱我来出,另外我也给三弟妹加上一层,您看可好?”
老王妃听了笑指了她对单氏说到”看见了没有,这可是咱们家的财主,你加把劲儿,多让她出几回血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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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氏有孕的事很快就在府中传遍了,金玉娘心中不乐,如今妯娌五个只有她没有消息了。
“听说今日听鹂馆住进人了?”她拧着帕子朝一旁的丫头问到,“可打听了是什么人?”
“是,奴婢打听了,说是辽东总兵赵家的大小姐,由她兄长赵二公子亲自送来的。”说着菊生将打听来的事一并说了“听说王爷在前院宴请了赵二公子。”
“哦?”金玉娘狐疑,辽东总兵家的小姐,怎么好好的住到家里来了,突然她心中一动,脸上抑制不住兴奋的神色,看向菊生压低声音说到“你说会不会是二伯他……”
“夫人,这可不敢乱说。”菊生赶紧止住自家主子的话头,这若是猜错了先不说王妃那里如何,就是那总兵家的小姐名声也是要受损的。
“切,偏你小心。”金玉娘白了自个的丫头一眼,心里却喜滋滋的琢磨着“这事,除了这还能是什么?二伯如今权倾朝野,可他别说是侧妃,甚至连个通房也没有,如今外头动这个心思的人家只怕不少,说起来二嫂自从生了朝哥肚子可一直没动静呢。总兵乃一品,若是这位赵大小姐做了侧妃,这府里可就有热闹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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