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姐儿”
“六姐”络姐儿惊喜的看着眼前的周宝珍,继而又像想起什么似得将小嘴一噘,转头赌气般的说到“哼,你们不是都不要我了吗?这会儿又来做什么?”想想自己这些日子一个人在宫里,络姐儿就觉得委屈极了。
”傻话,谁不要你。”周宝珍在她床边坐下,拉了她的手轻哄到“说是磕了脑头,快让六姐看看要不要紧。”
“母亲怎么不来看我?”络姐儿转过头,红着眼睛问她。
“这是宫里,又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又岂是想来就能来的,不过母亲想你呢,天天在家念叨你。”有些话不能对小孩子说,只得拿话哄她,络姐儿头上缠了一圈白纱,也看不出到底伤的如何,可看她精神不错到底放心下来。
“哼,宫里,宫里这皇宫有什么了不起的,什么不让人随便进,我才不稀罕呢。”说着她抱了周宝珍的手臂,冲她撒娇“好六姐,你同太后说说,让我家去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络姐儿不敢缠着太后,可对自家姐姐却是没什么顾忌的,就只差撒泼打滚的同她闹了。周宝珍被她缠的无法,只好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回去怕是不能了,要不我想法子求求太后,让母亲和辉哥儿进来看看你吧。”
其实这些日子,络姐儿对于回家的事已经不抱希望了。就比如小七,处处迁就她,对她可以说是有求必应,然而只有这件事只要每次她一提起,小七必然垂了眼睛不看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她也明白自己大约是非得留在这里不可了。
太后那里她不敢闹,今天好不容易六姐进宫她自然要试一试有没有转机,如今能逼的六姐答应帮忙让母亲和辉哥来见她已是意外之喜了。
“成交。”络姐儿欢呼一声,露出了计谋得逞的得意。
从络姐儿房里出来,“身负重任”的周宝珍站在慈宁宫的小花园里思量着这事该如何同太后开口。
“王妃怎么站在这里?”
“玉屏姑姑”周宝珍一回头,就见太后身边的玉屏正站在自己身后,她心下一喜,上前道”姑姑来的正好,我正有事求姑姑帮忙呢。”
“王妃这可折杀奴婢了,有什么事王妃只管说就是。”到底是太后身边的老人,行动自有一番不卑不亢的气度。
周宝珍看着她微微一笑”姑姑自来心明眼亮,我这点心思相比也瞒不过姑姑。”
“若是那件事,王妃就不用想了,太后是不会答应的。”玉屏叹了口气“其实有些话,奴婢也劝过太后,九姑娘并不是那等软性子的孩子,若是弄拧了以后反倒难办,可唉——”
两人正站在花园一角的揽月亭里,这亭子乃在一处假山之上,周围并无课藏人之处,倒可以放心说话。
“我自是明白太后的心事,只是姑姑也知道络姐儿对此事全不知情,她这样的年纪就贸然离开父母亲人,心中思念也是人之常情,倘若络姐儿是那等一见宫中富贵,就将原本的父母亲人抛在脑后的凉薄之人,那咱们才要担心呢。先不说出宫的事,如今络姐儿受了伤,心情低落情绪不稳,还请姑姑往太后面前说项,让我母亲和幼弟进宫看看她吧。”
见玉屏面上似有犹豫之色,她继续说到“这些暂且不提,最要紧的是以如今络姐儿的年纪,正是心性不定的时候,若是让她以为家里的亲人皆抛下她不管,就此生出怨念,以至之后性格执拗,行事偏激,这才是我们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周宝珍伸手握住玉屏的两只手,看着她的眼睛说到“姑姑,说起来络姐儿何辜,可这苦果现在却要她一个孩子来尝了。姑姑这些年对太后的心,便是我们也比不上的,如此姑姑就更该劝劝太后,事缓则圆。”
这一席话对玉屏触动颇大,她抬手抹了抹眼睛,这才低声说到“还是王妃虑事周到,太后那里,奴婢回去想法子劝上一劝吧。”
从宫里出来,周宝珍同桂月吩咐到“你亲自去公府一趟,同母亲说太后这几日或许就会宣她和辉弟进宫,你让她有个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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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哥在做什么?”周宝珍一回到府里,就冲迎上来的兰萱问到。
“世子从书房出来,缠着七星带他去后头的林子里打鸟,正好五爷从外头回来,就说府里这林子才多大能有什么意思,说是带着世子往城外去了。”
周宝珍点头“七星跟着一块儿去了?”萧行孩子心性,没个妥当人在一旁劝着,这叔侄两敢把天捅下来一块。
“是,王妃放心,七星跟着一块去的。”兰萱自是知道王妃担心什么,忙同她说到“一早五夫人打发人来问,说想让她娘家嫂子明日来跟您请安,您看——”
“让人给五弟妹回个话,明日让人过来就是。”兰萱伺候她换衣裳,周宝珍想了想又说到“一会儿你去库房挑点东西,预备着明日赏人用的,比着惯例略厚两分就成。”
外头等着几个管事婆子,都是手里有事急等着王妃定夺的,周宝珍在偏厅上听人回事。
“回王妃的话,眼看着就要换季了,按惯例府里的下人每人每季两套衣裳……”说着婆子从袖子里抽出事先写好的条陈,上头安人头和等级写着相应的钱数,最下头还有一个汇总的总数交了上来。
这里自有丫头接了条陈当场核对数目,若数目无误便可以领对牌去帐房支钱了。
“回王妃,今年的米价和菜价都比往年贵了不少,如今虽各处减了分例,”说着厨房的管事婆子看了她一眼,“可厨房每月的花费,同之前却是差不多的。”说着她也将事先准备好的条陈呈了上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周宝珍点了点头,拿起条陈略看了看,见上头米面肉菜的价格都同这些日子她身边的丫头打听来的差不多,当下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能做到这样已是难得了。”
那管事得了王妃的夸赞,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领了对牌出去了。
周宝珍管家几年,深谙着管家理事其实同在朝廷里做官也差不多,既不能过于严苛让底下人生怨,当然也不能一味的做甩手掌柜,听凭这些人的一面之词。
好在今日的事不算多,午饭前周宝珍便回房了,正好兰萱也将明日赏人的东西准备好了,一一呈上来让周宝珍过目。
“……妆花缎两匹,蟒缎两匹,细葛纱两匹……赤金嵌宝亭台楼阁首饰一套……这些是预备了赏金二夫人的,另金大人和夫人膝下有嫡子两人庶子一人,如今三人皆已进学,除了文房四宝外,奴婢又单给嫡出的公子每人多了一块玉佩。至于姑娘,金家二房只一位姑娘,也是金大人和夫人的嫡长女,如今已经十三岁了……”兰萱办事机灵老道,听主子的话音就知道这位金二爷怕是王爷要用的人,于是在去挑东西前就先去五房找人将金家二房的事打听了个底掉。
“好丫头,果然是个周全的。”周宝珍见她考虑周详当下笑着夸了一句“你不是喜欢那根虫草花簪,赏你了,正好过些日子就是端阳节,戴着应景。”
王妃从来对身边的人就大方,兰萱听了也不推迟,就见她冲主子福了福,笑盈盈的接过簪子收了起来。
“月桂姐姐回来了”
月桂匆匆进屋,脸上神色有些凝重,就见她来到周宝珍身前,俯身在她耳边低低说到“王妃不好了,出事了——。”
☆、第262章
“你说什么?”周宝珍脸色骤变,捉着桂月有些失态的问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消息可是可靠?”
桂月冲兰萱使了个颜色,后者点点头招呼着屋里伺候的大小丫头出去,远远的打发她们走开,她自己则守在了门外。
“奴婢听您的吩咐去给国公夫人传话,到正院就觉得气氛有异,后来国公夫人招奴婢进屋,屋里只有刘妈妈一个在跟前伺候。出来的时候,刘妈妈私下悄悄同奴婢说国公爷自去了西北,每旬都有家书送来,可从上月至今,夫人已有近一个月没有收到家书了。今日一早,有人投书到门上且不曾留下姓名,信是给夫人的,上头只说一月前国公爷在与鞑靼交战时身负重伤,且下落不明,如今恐怕已是凶多吉少。夫人本不欲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可偏偏国公爷确实许久没有消息传回来,夫人怕这样的事传出去被有心人利用,所以想让王妃你私下打听一番,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可能,爹爹乃是主帅,若他真有不测,朝廷怎可能不知,就算底下人隐瞒,可表哥总会知道的。”周宝珍听了这话直觉就是不信,这样的事又怎么可能瞒得过表哥的耳目,况且如今西北军早已是他囊中之物,这样的事就更不可能瞒的了他。
“奴婢也是这个意思,只是空穴来风,若说此事有什么阴谋,为何那人单将消息送给了国公夫人,而非嘈嚷得满世界都是,若是这般岂不是更容易扰乱人心?”
周宝珍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分析消息的真实性,就像桂月说的,来人为何只将消息送给母亲,他的目的是什么,是冲着公府还是公府背后的王府。还有,若这个消息是真的,若消息是真的……她不敢往下想,回身面色青白的看相月桂,“若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么必然瞒不过表哥,你说表哥会不会已经得到消息了,只是一只瞒着我?”
一想到这个可能,父亲或许已经遭遇了不测,周宝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几乎都站不住了。
“王妃”桂月忙上前,一把扶住她,口中劝到”王妃不要着急,千万保重身子要紧。”
“你去”周宝珍勉强站定,推了桂月的手说到“你亲自去前院守着,表哥但凡回来,你让他立刻来见我。”
“是奴婢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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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里,柳氏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也开始细细思量起来,她总觉得这件事透着蹊跷,那个送消息的人是谁,为什么不肯露面,虽然丈夫许久不曾来信,然而边关条件艰苦,情况多变,一时不通音讯也是常有的事,
周延青从衙门里回来,就听人说母亲找自己有事,他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先来了正院。
“儿子给母亲请安,听说您有事寻儿子?”周延青进屋,对着榻上的柳氏行礼。
“其实也没什么”柳氏伸手摸了摸腕上的佛珠,对儿子说到“就是许久没有收到你父亲的家信,我心里不踏实,想问问你在外头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是不是西北不太平。”
周延青回忆了一下最近朝上的大事,好像并不曾有西北的消息,便安慰柳氏到“母亲不必忧心,西北离京城数千里,今年北边又遭了灾,或是一时道路不通,信在路上耽搁了也是有的,再有除了三月里那一战,朝中最近也未收到西北有什么新的战报。”
“西北三月里打大战了?”柳氏听的一惊,京里并曾不停说这事,可她记得那封匿名信中说的就是丈夫在三月的战事中受了伤,她心中担忧,面上却不露声色“可外头并不曾听说啊?”
周延青对母亲笑了笑,说到“其实也不算很大,那些蛮子每年青黄不接时总要越境抢东西,咱们这边少不得就要同他们打几战,今年虽说规模稍大了些,可咱们也到底是胜了的。那时候京城连日多雨,大家的心思大约也不在这上头吧。”
“行,我知道了,以后你多听着点西北的消息,若有什么事赶紧来告诉我。”从儿子这里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柳氏心中失望,可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嘱咐他万一有消息赶紧来告诉他。
“母亲尽管放心就是,儿子在兵部一直盯着西北的动静呢,若是有事必不会瞒着您。”
周延青从房里出来,身上的里衣已经湿透了,他站在廊下抬头看了看天,轻轻吁了一口气,之后他整了整脸色抬脚往院外走去。
见周延青离开,周延辉悄悄的从屋角的阴影里转了出来,看着自家大哥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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