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华一直觉得，自己平淡的人生，会从前半生持续到后半生。
    他其实就是很多人口中的老实人。
    但正如大多数老实人一样，其实并不存在什么接盘的问题。
    因为老实人只会老老实实的工作、生活，老老实实的找一个同样平凡，没有那种值得某些人津津乐道的过往的妻子。
    接盘的老实人，很可能并不老实。
    平平淡淡的生活，虽然少了意外之喜，但也不会有什么难以承受的悲剧。
    这本就是大多数人的生活。
    直到，艾华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之后，这种平淡终于被打破。
    “为什么？”
    蹲在医院的一楼缴费处窗口不远处，艾华双目无神的看着人来人往。
    他没钱了，他也借不到钱了。
    可他只有7个月大的女儿，却需要一大笔手术费。
    艾华想卖房子给自己女儿治病，可惜，他的房东不同意。
    “如果我当年也能买套房子，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卖了房子给花花治病呢？”
    吉兰巴雷综合症。
    这是一个他之前从未听说过的病症，他不知道治疗这个病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钱，他只知道没有钱的话，他的女儿就要死了。
    想到医生建议自己在网络上筹款，艾华心中的无力感更甚。
    他早在发现自己无法负担起高额手术费的时候，就已经联系过几个筹款平台，也联系过一些公益基金会。
    可漫长的资料审核过程，到现在都没能通过。
    艾华很清楚那些平台亦或是基金会，并不介意执行他们的职能，去救助无力承担医疗费用的患者家庭。
    可事实上，需要救助的人太多了。
    特别是在一些人明明有能力，却舍不得卖掉房子卖掉车，也不愿意自己亲戚朋友借钱以承担高额债务的情况下，以一副无论是患者还是家庭都活不下去的状态去寻求帮助。
    无论是那些平台机构，还是富有同情心乐于助人的捐助者，都会因此而产生疲惫和不信任。
    “如果有人能够帮我救我的女儿，无论你是神佛还是妖魔鬼怪，无论你是乐于助人的好人，还是丧尽天良的坏人，我都会用我的一切来报答你。”
    脑海中闪过的愿望，其实并没有这么直白，但意愿本身却没有出入。
    艾华并没有聚焦的视线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亮光。
    聚焦看过去。
    那是一个从穿着上，以及充满自信的举止上，就能够看出来是一个非常有钱，而且很好看的年轻男人。
    艾华在心里埋怨起了自己。
    也羡慕起了眼前那个即将经过的男人。
    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挣钱，平淡的生活让他早已没有了上进的奋斗之心。
    日子得过且过，因为没有什么额外的物质生活需求，所以虽然没什么钱，也从未因为缺钱而苦恼进而奋发图强。
    如果，他和眼前经过的这个男人一样有钱。
    如果，当初上学的时候更努力一些，工作的时候更拼搏一些，面对机会的时候能够更有欲望一些。
    如果，可以回到十年之前，甚至只需要回到五年之前，有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
    可惜的是，这世上并没有如果。
    艾华低下了头，双手放在了头顶上，仿佛这样就能够化身鸵鸟一样。
    他丝毫不介意会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向他，他更不介意会有人觉得他是个乞丐，在他面前扔一些零钱来侮辱他。
    如果放弃尊严，就能够换取医疗费救自己的女儿，那他将毫不犹豫。
    “兄弟，你怎么了？”
    一个略有磁性，中气十足的好听声音突然响起。
    艾华却没有抬头。
    因为他并不认为是有人在和自己说话。
    已经在医院待了很多天，耗尽积蓄还求爷爷告奶奶的借钱，早已精疲力竭的他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收拾自己。
    和乞丐相比，或许只有头发的长度是一个区别吧。
    “嘿，蹲在地上的这个兄弟，你没事吧？”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艾华茫然的抬头，就看到了那个从颜值上而言，其实并不是顶级的帅气，但结合气质却仿佛是整个世界中心的男人，正稍微弯腰，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
    是刚才那个要经过的有钱人，是那个刚才他羡慕的人。
    “说话啊兄弟，要不要我帮你叫医生？”
    艾华开口，却只发出了无意义的额声。
    也不知道是因为口舌干燥，还是因为心思不宁。
    马仲索性蹲了下来，再次问道：“我看你状态很不对啊，怎么了？”
    过于主动的热情，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是非奸即盗。
    可对于一个绝望的人，就会看成是溺水时飘浮在身前的稻草，哪怕明知道不可能拯救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的一把抓上去。
    “我……”
    艾华有些为难，但一想到自己躺在病床上的女儿，以及这些天仿佛痴傻了一样的妻子，还有原本已经戒烟很多年，却又重新抽了起来的父亲。
    父亲为了省钱去买了能买到的，最便宜的两块五一盒的烟，每根烟都能够抽到过滤嘴着了。
    母亲以泪洗面，嚷嚷着要卖掉家里的房子，可村子里的房子，谁会去买？
    “我女儿病了，需要很多钱。”
    声音有些呜咽，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艾华彻底的放下了自尊，没脸没皮的说道：“大哥，你是不是很有钱，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把命给你都行，只要你帮我救救我的女儿，我……”
    艾华想要直接跪下的，哪怕他内心深处认为，这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可他还是想跪下去，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够表达自己态度的，可双腿有些软，他只能从蹲在地上，变成瘫坐在地上。
    马仲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再次更新的交易申请，和之前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你的亲戚朋友呢？”
    马仲问了起来，其实他完全可以不问，因为他的目的只是艾华的一切。
    花费50万而已，差价很大，又不至于大到让他自以为是恶魔。
    可还是要问一问的，因为总是要有些理由。
    艾华说起了自己的情况。
    马仲耗费了一些能量值，确定艾华说的是真话，于是，决定收取回报的时候稍微少一点。
    “好，我帮你。”
    起身，马仲就看到了完全傻掉了的艾华，还瘫坐在地上。
    “走啊，去交钱啊。”马仲笑了起来，说道：“怎么，不想救你的女儿了？”
    直到马仲真的帮艾华交了五十万的费用，艾华依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我……”
    艾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索性直接跪了下来。
    缴费处旁边的人不少，看起了热闹。
    马仲不喜欢这样，因为他不喜欢一些不愿意付出的人，让他帮忙付医疗费。
    扶起了只知道说谢谢，只想磕头，眼泪不断的艾华。
    “好好活着，因为你的命是我的了，现在，快去看看你的女儿，找医生准备手术。”
    说完，马仲直接就走，名字也没留，电话也没留，挥一挥衣袖仿佛没带走一片云彩。
    因为那些没有意义。
    他甚至没有直接拿走艾华的寿命之类的交易支付项。
    因为这个时候拿不是很划算，无论是自然寿命余额，还是身体素质等方面，此刻的艾华都已经到了人生的一个低谷。
    等到艾华女儿被治好的时候，状态自然恢复，马仲的收获肯定会更多。
    这其实可以变成一个长期的收益项，比如每隔一个月拿走0.1的身体素质，艾华不会受到影响，如果生活规律的话，也能够锻炼回来。
    然后，下一个月再拿走0.1，直到艾华的身体素质极限下降到了无法恢复的程度。
    “所以，要不要多找一些这样的人呢？”
    在很多人的目光中快步走出医院大楼的马仲，接到了王伟的电话。
    “来停车场，我车那边，我有个事情要交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