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宁三两步跑过去,拢了拢贾瑚的被子,见他被褥里的身子还是凉的,气得骂道:“大冷的天,还不多拿几个暖炉来放进去。这寒冬腊月的池子里头冰和水混在一起,瑚哥儿才多大,怎么受得了!再去催一催太医!”
丫头们纷纷遵命出去。林宁仔细去瞧贾瑚,后脑勺的伤口有些大,一股股的血往外头渗,贾瑚面色苍白,嘴唇发绀,气息微弱。林宁颤抖着手捂着伤口,悄悄在手指泯出泉水给他清洗,又让珊瑚倒了水来,弄出泉水喂给贾瑚。
正忙乱中,听得外头有人唤:“大奶奶。”
林宁一惊,看着贾瑚这幅模样,忙道:“快拦住大奶奶!”
可惜话说得太迟了,门帘一掀,张氏已经走了进来,瞧见贾瑚这幅模样,身子一晃,脚下一软,当场就晕了过去。
林宁皱眉,指使着丫头抬了张氏回去休息,又特意嘱咐了张氏身边的老妈子,“大奶奶那边你注意些,若是大奶奶醒了,你只让她多想想肚子里的孩子。瑚哥儿这里有我呢!”
宋妈妈乃是张氏的乳母,一生无子,把张氏当自己孩子,哪里会不精心。林宁也不过白嘱咐一句。
处理完了张氏,林宁回头来看,贾瑚仍是方才的模样,且气息更加微弱了。那泉水半点作用也没有。林宁一叹,泉水的作用到底有限,而且用在他人身上要大打折扣。况且贾瑚这伤实在不轻。看这幅模样,这伤不仅仅是外面的,恐脑子里头还有淤血。如此一来倒是不好办。这年头可没有开颅手术。而若是淤血太大,怕是用药自行吸收不了。时间长了,便是活下来恐也有后遗症。
林宁一咬牙,赶紧在系统中心买了两颗保命丸,背对着珊瑚等丫头,塞到贾瑚嘴里,又装模作样拿了杯子,将泉水注入其中,喂他将药咽了下去。
还好,还知道咽。那药丸是入口即化的,又有泉水送服,只需入了腹,自然可转危为安。系统出品还是信得过的,再说,之前的任务世界已经试用过了,效果那是杠杠的。
林宁松了口气,珊瑚搬了根椅子来,林宁就顺势坐在贾瑚床边给他擦洗伤口。等太医来了这才让出位子来。
“哥儿伤得颇重,好在上天眷顾,有一线生机。我开一副方子,若是熬过了今晚,性命当是无碍了。”
因已经有了保命丸在前,林宁对此话也并不大在意,只让人拿了方子去抓药,又让珊瑚请了太医再去给张氏诊脉。一通忙乱,还没等她坐下,便听帘子哗啦再次被掀开。
“怎么了!今天早上不还好好的吗!”
是贾代善!到底是从军的人,身上一股子杀气,尤其在这等场合,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便是林宁猝不及防间听了,也有些战栗。
林宁忙上前去,半侧着身子将贾瑚的情况和太医的话一一向他说明。
“丫头们都是怎么伺候的!这寒冬腊月的,就这么由着小主子在池子边玩?”
贾代善此话一出,屋子里跪了一大片,一个个颤颤发抖,半个字也不敢说。
赖妈妈在门口晃荡了一下,见此情景,也不知是进还是不进。但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让贾代善看了个正着,“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说着不免有些迁怒地瞪了林宁一眼。
林宁大是委屈。
妈蛋,之前几次穿越,哪次不是穿的当家做主的人,贾赦,薛岭都是男子,做了家主,压根没人敢这么对她。林老太太那次就更不必说了,便是林如海在她身边都得毕恭毕敬的。偏她如今是贾代善的妻子,还真得就受了这份气。也算是背了以往贾史氏的黑锅。
贾代善不是傻子,对贾史氏不喜大房,偏心小儿子的行为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没有做的太过,二儿子虽然无长才,但好歹惹不出大乱子来,大儿子更是不成器,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可也正是是因为儿子都不成器,他才更看重孙子。尤其是作为长孙的贾瑚。可没想到,不过出了一趟门,他看重的长孙就差点一命呜呼了,他哪里能不气。如此一来,看着杵在自己面前,往日里对大房不冷不热的妻子,就不免带了几分情绪。好在他还知道顾忌嫡妻的脸面,也就这么一瞪,没当着满屋子下人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林宁忍了。
赖妈妈硬着头皮进来,先是给贾代善请了罪,然后才说:“太太吩咐的事都办好了。”
贾代善皱眉看了林宁一眼,林宁瞄了眼面色一点点缓和的贾瑚,上前道:“瑚哥儿这里老爷也帮不上忙,我把珊瑚留下看着吧。我有事同老爷说。”
林宁抬头正视贾代善的双眼,彼此四目相对。贾代善一愣,目光在林宁和赖妈妈之间转了一圈,微微点了点头。在这种时候避开众人请他去,这事看来还不小。贾代善回头看了贾瑚一眼,一个想法在心头乱跳,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荣禧堂。
银朱磕着头,满脸泪痕,“老爷,太太,饶命。今日确实是奴婢跟着瑚哥儿。哥儿本不是在池子边的,不过是在花园子里玩。奴婢就在一边陪着,可……可中途翠儿过来找奴婢说,雪地里冷,哥儿的斗篷湿了可不好,哥儿正玩得开心,又不肯回去。翠儿便让奴婢回去给哥儿重新取件斗篷过来。哥儿这里她先且给奴婢看着。奴婢……奴婢这才走了。”
翠儿满脸惊骇,连连摇头,全身瑟瑟发抖,竟是一个字也不敢说。
“说!”不必林宁开口,贾代善一声大吼,单单一个字已经吓得翠儿瘫坐在地上,全身都软了下来。
“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是……是二奶奶,二奶奶见瑚哥儿在玩,见那斗篷的边角湿了一些,本也没多大的事。可二奶奶说小孩子要精心些,遣了奴婢去同银朱说的。后来,后来银朱走了,奴婢……二奶奶就出来说,哥儿玩得手都冷了,旁边的手炉不太热,让奴婢去取了新的来。她看着哥儿便是。奴婢就走了。可奴婢走了不远便觉得这样不好。二奶奶身子重,哥儿又还小。若是有什么可怎么办,便……便没去拿什么手炉,又回去了。可是……可是……”
翠儿可是了半天,这才哭着道:“奴婢回去的时候,看见……看见二奶奶牵了瑚哥儿手,带了他去池子边。奴婢本想出来提醒二奶奶,前两日放晴,雪水融了,池子边滑,要小心些。况且这两日雪后太阳暖,池子上头的冰也化了不少,这会儿若是不小心……不小心掉进去了可不得了。奴婢还没来得及说,就看见……看见二奶奶……二奶奶推了哥儿一把,哥儿就……就……”
哐当,贾代善直接一脚将旁边的椅子踹翻,翠儿吓得再不敢说话。
王氏面色苍白,手捧着肚子浑身战栗,口中却半个字也不松,“不!老爷,太太,不是儿媳!不是。儿媳怎么会害瑚哥儿呢!都是这些奴婢信口雌黄浑说的。她们擅离职守,照顾不好主子,如今反倒诬赖来脱罪!”
林宁冷哼,“你说银朱想要脱罪也就罢了。翠儿又不是瑚哥儿的丫头,脱什么罪?何况,翠儿可是你身边伺候的!”
王氏面色一白,扑咚跪下来,“太太,太太你相信我。我哪里敢。何况,何况我还怀着孩子,怎么就敢去池子边呢。难道不怕自个儿不小心掉进去吗?太太……”
林宁不说话,赖妈妈静悄悄进来,手里捧着衣裙鞋袜。林宁夺过来直接摔在王氏脸上。
“你今天上午穿的是这件衣服,后来回了房才换了你如今身上这件。这么巧,你回房换衣服的时候差不多也就是瑚哥儿出事的时候。你说你没有去池子边,那你自己说,你这衣服边角和鞋子上沾的青苔是怎么回事!要不要我让人去取了池子边的青苔来比对比对!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好说!”
王氏瘫坐在地,她本就不是心性强的人,今日之举也是心魔作祟,鬼使神差,并不是早有预谋,也未曾经过详细谋划,做完之后便是自己还处在惊慌害怕之中没有回过神来,这会儿被林宁这么一摊牌,又有贾代善的威压,哪里还撑得住。
哪里还敢再辩驳,更不敢去看贾代善,只跪着抓着林宁的衣角求饶,“太太,太太,我不是有心的,我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我只是……太太,珠儿还小,我肚子里还怀着二爷的孩子。太太,还请太太看在孩子的份上,看在二爷的份上,饶过我这一回!”
贾代善神色一凛,若不是王氏还怀着孩子,他只怕早就一脚踢过去了。如今听得王氏拿孩子做筏子,心中大怒,却只看着林宁不说话。妻子往日对小儿子以及珠儿有多看重,他是知道的。
林宁避开贾代善的目光,冷冷看着王氏,“你让我饶了你,可谁来饶了瑚哥儿。他还只有五岁,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对他!”
林宁伸手将王氏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将自己的衣角抽出来拂了拂,站起来立于贾代善一侧,言道:“老爷看当如何处置?”
王氏听闻此话,便知林宁也不会帮她,心中大骇,面色惨白,捧着肚子慌乱起来,“孩子,孩子!我的孩子!请太医,请太医!太太,我肚子疼!”
第63章 贾母2
荣禧堂。
“瑚哥儿醒了一回,不过又睡过去了。大奶奶放心不下,本想守着,被宋妈妈劝了回去,倒是把冬青留了下来,让珊瑚回来了。二奶奶那边太医说见了血,他正用药顶着,端看今晚的情况,若是不见好,建议明儿便催生。现今胎儿也有这么大了,想来也是可行的。”
听了琉璃的禀报,林宁淡淡应了,挥手让她下去,转而看向贾代善,询问他的意思。
贾代善一双眼睛黝黑,深不可测,“王氏不能留!”
“我也这么想,不过,此事不宜声张,最好不要让赦儿和政儿知道,免得兄弟离心。”林宁眯了眯眼,她已经问过系统了,贾宝玉乃是神瑛侍者下凡,那么即便没有王氏,通过其他女人的肚皮生下来的可能性也高达百分之九十九。而即便她这么不凑巧,碰上了那个百分之一,贾宝玉被蝴蝶没了,贾史氏的愿望缺了一环,只要她其他愿望完成度高,最多也就是经验值奖励少一点,不会有其他惩罚。
所以,既然如此,还留着王氏干嘛!早死早超生吧!
贾代善似乎有些惊讶。林宁言道:“我素日里是喜欢政儿多一些,那也是赦儿实在太不争气。再说,赦儿终究是长子,他往后还有爵位在,可政儿有什么?我若不看顾他,往后他……”
好在穿越的时间早,贾代善还在,贾史氏的一切举动即便偏心也都还在分寸内,因此对于这个说法,贾代善很自然接受了。
林宁又道:“此事是王氏所为,同政儿和珠儿不相干。只是以赦儿的脾气,若是知道了真相,只怕就要闹得天翻地覆。再说,终究是我们家的家丑,怎好传的沸沸扬扬,让别人看了笑话。”
林宁默默想着,妈蛋,贾史氏要保证贾府昌盛,保证长房出息,还要保证二房平安富贵。她也只能把这件事遮过去。不然这事一捅出来,大房二房绝对不死不休,还怎么和平相处。那样两房的愿望最多完成一边,这怎么行!王氏死了,贾宝玉是否还有到底有一定风险,她已经冒了一个风险,其他任务必须完成到底!
林宁内心握拳给自己加油,口中又道:“不但赦儿和张氏得瞒着,政儿和珠儿也不要知道的好。珠儿年岁还小,免得胡思乱想,往后想歪了去。政儿的性子藏不住这等事。既然大夫说可以催生,那便催生吧。左右孩子月份也差不多了。女子生产本就艰难,险象环生,便是难产去了的也大有人在。”
这话再明白不过,是直接等孩子生下来,不论是不是难产而亡,王氏都只能难产而亡了。
贾代善点头,见林宁说的头头是道,每一句都说道他心坎上,且用的法子也是如今做好的,同他不谋而合,并未曾因为偏心而有什么别的想法和举动,不免觉得自己方才对她的迁怒有些过了。忍不住握住林宁的手,“你说的极是,就按你说的办吧。只是今日的那些丫头婆子。”
林宁微微有些不适应,差点将手抽出来,最后还是忍住了,言道:“珊瑚并不知道实情,倒是无妨。琉璃和赖大家的是留不得了。只是如此一来,赖大只怕也不能留。不说琉璃和赖大家的跟了我一场,便是赖大也算是家里的老臣了。只将他们远远送走,这辈子不许回京城便好。此事还需老爷安排。”
赖大是打小跟过贾代善的,后来做了贾家的管事。贾史氏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将心腹丫头嫁给了赖大。如今赖家一家靠着贾代善和贾史氏的关系捞了不少油水,好在还没有形成后来的大富,不过是存了些家底而已。
想到贾赦那次,赖嬷嬷的突然反水,林宁心中冷笑。可见不是个忠心的。如今不过是失了一点钱财,也算早点止损。若不是贾代善对赖大有些情分,她怕是要出手直接解决了。林宁嘴角上扬,也是算定了贾代善为了贾家的名声和“兄友弟恭”,不会让此事外传,这般一来,知道的人都不会留,所以她直接让琉璃找的赖大家的。否则,她作为当家太太,手里人手有的是,何必非得是她。
贾代善倒是没有猜到林宁这么点小心思,点头道:“你说的对。这事你深宅妇人不好办。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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