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夫人伸手拉着李鸾的玉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来,怎么说,曾经也是她的儿媳妇,如今嫁入所谓的高门,皇帝器重的大臣,多少心底都有些不高兴,面子上的功夫还得做一下。
提到苏明和,李鸾不争气的又红了脸,昨晚上对她的确很好,极致的温柔,这还是大白天,意识到她在想昨晚的事。李鸾赶紧回过神来,道:“姑母,您说笑了,来,快些坐下,尝尝糕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从前她喜欢万梓齐,对永安侯夫人这个婆母颇为讨好,如今她身份便了,只当永安侯夫人是嫡亲的姑母对待便是。祖母舍弃了姑母,她知道祖母心底的伤痛和不舍,自然会招待好姑母。
半晌,永安侯夫人突然出声问道:“鸾儿,你可曾回去看看母亲?”
李鸾颔首道:“回去看过几次。”其他的并没多说。
双手叠放在膝盖上,永安侯夫人沉声道:“鸾儿,你也不是外人,姑母就不跟你兜圈子,有话直说了吧!想必你早就知道,母亲舍弃了我,是为了你能在苏府站稳脚跟,必须要跟过往的一切断绝关系。齐儿来你婚礼上闹腾的事,我真的事先不知道,若是知道,我必定会拦着他,绝对不让他胡闹!鸾儿,你大人有大量,苏大人也狠狠的打过齐儿一顿,出过气了,能不能请你去跟母亲求求情,不要将我舍弃了。我就只有你和母亲这两个亲人了,鸾儿,你就帮姑母一把,可好?”说话间,捻着丝帕,抬手擦拭眼眶里还没掉下来的泪水。
李鸾听到苏明和狠狠的打了万梓齐,心里咯噔一下,他终究还是在意,扯了扯嘴角道:“姑母,并非我不肯劝祖母,而是祖母的性子,姑母应该比我更清楚,她老人家既然决定的事,任何人都没办法更改,姑母就别为难我了。”她可以对永安侯夫人尊敬,但劝说周氏,不可能!
瞬间,永安侯夫人拉下脸,不悦道:“鸾儿,母亲最疼爱的便是你了,你就替姑母说说好话,姑母这辈子从未求过人,你是第一个,鸾儿,不要拒绝姑母,好不好?”恳求中还带了一丝强硬,必须要李鸾答应。
迟迟没等到李鸾的方如烟没办法,只能亲自来苏府,看看李鸾怎么回事,这样久还不到约定的街道上。方如烟是齐国公府的少夫人,永安侯夫人见过她几次,自然笑着点点头打招呼。
见到方如烟来了,李鸾心底松口气,这下永安侯夫人应该不能再拉着她说这些事了,脑仁嗡嗡嗡疼的厉害。方如烟身为李鸾的好姐妹,自然知道她经历过的这些事,对永安侯夫人可没好印象。
走到李鸾跟前,方如烟拉着她的手,回头看了永安侯夫人一眼,温声道:“夫人,不好意思,我们俩约好了,要去福安郡主府,就先行一步了。”说话间已经拉着手心直冒冷汗的李鸾离开了,李鸾投给方如烟一个感激的眼神。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永安侯夫人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她就因为被母亲除名了,如今待见她的人少之又少。从前跟她交好的那些夫人们,如今对她避之不及,根本就不愿意出来见她,连她亲自登门,都用各种借口将她打发走,这才真正的体会到了人情冷暖,其实什么都没有做,无非就是想让李鸾重新回到永安侯府罢了。
不愿意就不愿意,何必要在母亲面前煽风点火,想让李鸾帮她,是不成了。捏着手中的茶盏,永安侯夫人克制自己,不能将茶盏狠狠掷在地上发泄一番,这里毕竟是苏府,她是客人。
顾廷菲诧异的看着李鸾,道:“还有这样的事?”
李鸾别了方如烟一眼,不是都说好了,不要告诉顾廷菲,她有身孕,告诉她,不过就是增加她烦恼。方如烟愧疚的看着她,不过就是一时嘴快,心里气不过,凭什么永安侯夫人那么不知道分寸。李鸾默默的点头,轻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顾廷菲也不好说什么,李鸾不是一个人,已经嫁给了苏明和,相信会保护好她。
三人闲聊了一番后,方如烟提议道:“走,廷菲,我扶你出去走走,顺便陪我们一起去看看大姐和软软。”软软是个可爱的女娃娃,她心底也是非常喜欢。对于子嗣的事,她别提多上心了。
被顾廷菲开导一番,回去跟齐豫诚恳的谈过了,得知她有和离的想法,齐豫当下板着脸,不顾情面的打了她的手心好几下,随后才将她搂进怀里,颇为心疼的抚摸她的后背安慰她,最后还说,若是李氏再逼迫方如烟,他们就搬出齐国公府,两个人生活。
不说,她其实很羡慕李鸾,上面没有长辈,她和苏明和两个人没有那么多烦心的事。她也想沾沾喜气,多抱抱软软。
李鸾附和道:“就是,廷菲,你都不知道,我才两日不见软软,就特别想她。走,我也搀扶着你起身。”
看着一左一右的方如烟和李鸾,顾廷菲叹口气,道:“你们来晚了,大姐和软软已经离开京城了。”
两日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开口问道:“为什么?”在京城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再说了,就算走了,也得跟她们俩说一声,道个别,未免太快了。
轻拍着她们俩的手背,顾廷菲示意道:“快些坐下,别站着,听我慢慢的跟你们说,你们要是不提起,我今日也会告诉你们。大夫说大姐的身子亏损的很厉害,体内的湿气很重,得换个温暖舒适的地方去调养身子,这不,我们俩合计,就让大姐带着软软离开京城,去江南了。
至于为什么没通知你们俩,就是不希望你们跟我走的太近,会给你们惹麻烦。此外,大姐不喜欢离别,她让我跟你们俩道声谢,这段时日,多谢你们的陪伴和照顾。你们俩别这样,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我已经跟大姐说好了,等年后天气暖和了,我就去江南看她和软软,要是愿意的话,到时候你们跟我一起去。”
看着李鸾和方如烟两人红着眼眶,忍不住劝慰她们,相处久了,自然有很深厚的感情。
李鸾噘着嘴,拉着顾廷菲的手道:“说好了,一起去看大姐,你可不许偷偷去,不等我们俩。”
“就是,廷菲,鸾儿说的没错,要去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大姐和软软。”方如烟紧接着盯着顾廷菲。
她们俩要是顾廷菲不答应,怕是不会饶过她,忙不迭的应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们,一定跟你们一起去见大姐和软软,别哭了,大姐就是不愿意看到你们这样,都别哭了,要是被齐大人和苏大人看到了,指不定以为我欺负你们俩。”
李鸾哼了声,“对,你就是欺负我们。”方如烟倒是没吭声,不过脸上带着丝丝笑意,她们俩能想通了,自然好了。很快,顾廷菲就觉得困了,她们俩也就告辞了。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顾廷菲心底很矛盾,她们俩并没有因为皇帝和皇后的态度而疏远她,实在难等可贵,也说明她没看错人,更没有结交错朋友。
只是,顾廷菲有时候在想,她们是不是应该关系疏远一些,不管对李鸾还是方如烟,以至于她们身后的夫君苏明和和齐豫都好,皇帝的冷漠明显感受到了,甚至从皇帝的眼中,顾廷菲还感受到了怨恨,在他眼里,顾廷菲谋害皇后和皇嗣,罪不可赦。
要不是皇后和小皇子福大命大,她和腹中的孩子怕是要给她们母子俩偿命了。皇后真是好狠毒的心肠,将她曾经在平昭公主府袒护他们母子的事都抛之脑后了,如今朝堂之上稳定了,皇帝大权在握,皇后的摇杆也挺直了,诞下了黎国的嫡长子,将来必定风光无限。
况且李东阳也替皇后谋划好了,在皇帝心里,会永远念着李东阳急流勇退,还政权给他。但凡顾着着李东阳和小皇子的情分上,皇后的宝座都做的很稳。皇后谋害她,还不让她心疼,嫡亲的弟弟也不信任她,这是最让她感到悲哀。还有没几日,湛王妃一行人也到京城了,京城往后会越发热闹起来。
湛王过世了,湛王府还在京城,惠太妃还住在里面。惠太妃是先帝的妃嫔,是湛王的生母,先帝驾崩后不久,惠太妃便被太后下令,搬到京城的湛王府。至于湛王大婚后,连带着湛王妃和侧妃一行人千万陕西封地,母子俩一别,之后便是天人永隔,再也看不到儿子,更触摸不到他了。
中年丧夫丧子,惠太妃的两鬓早就斑白,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此刻她正在佛堂里礼佛,听着这些经文,似乎她内心才能平静一些,当然也只有片刻。太后纵容霍光义在黎国朝堂之上为非作歹,最终逼的霍光义谋反,害了她唯一儿子的性命。
被霍光义手下的王猛、鲁达两个贼子捉住,砍下儿子的头颅,还送到京城,悬挂在城楼之上,当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惠太妃当场就昏过去。等她醒来,宫里的人只派了几个下等的嬷嬷来安慰她,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太后这般轻描淡写的就将此事遮掩过去了。
霍光义是她一手纵容和扶持上来的,这其中有她的手臂。每每想到这里,惠太妃心底的怒意就止不住的往上蹭蹭直冒,日夜寝食难安,辗转反侧,有想过跟着湛王一起去见先帝,到了九泉之下,让先帝做主,好好惩治霍光义和太后这对兄妹俩。
后来还是嬷嬷提醒她,湛王妃和侧妃一行人连同刚出世没多久的小世子和小郡主要一起进京,要是没有长辈的庇护,怕是往后的日子不好过。如今皇帝掌握朝政大权,惠太妃在世,怎么说,也是皇帝的庶母,就算皇帝的心在狠毒,也不至于对庶母不敬,面子上的事还得做一做,有个长辈在,总是好的。
就这样,惠太妃才一直隐忍,直到今日,湛王妃一行人很快便回来了,她等到他们了。不过霍光义被一杯毒酒了结性命,实在太便宜他了,像他这样的贼子千刀万剐也不为过。连同太后,也一样,太后活着的时候,她们斗了一辈子,也争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太后先走一步,她活到最后,可经历丧子之痛,她的一颗心就如同放在油锅里煎似的,痛不欲生。
为了湛王留下来的血脉,惠太妃告诉自己,一定要咬牙活下去,因为活着才有希望,才有无限的可能。人一旦没了,就什么都别想了。嬷嬷推开门走进来,打断了惠太妃的思绪,只听嬷嬷低声道:“太妃,马车到门口了。”平静的声音下不难听出她的高兴和激动,湛王妃一行人终于回京城,到湛王府,到家了。
惠太妃半晌才捏着手中的佛祖,轻声道:“你去大厅招待她们,一路上车马劳顿,也累了。今日就不用见本宫了,让她们都各自早点儿歇息。”这般平静,似乎不是太妃的性格。
嬷嬷等了许久,没等到最新的指使,应了声便退下了。既然回来了,就不急在一时见面,迟早会见到,只要他们回来,惠太妃的一颗心便能放在肚子里,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往后会越来越热闹。儿子,你就在天上看着,看母亲如何亲手替你报仇,那些曾经伤害过,看你笑话的人,母亲都不会放过。你就在天上看着,看着吧!
良久,惠太妃才放下手中的木鱼,缓缓的站起身,一直站在窗口。湛王妃和侧妃都松口气,成婚后没多久她们便跟着湛王离开了京城,此番再回到京城,便要长久的留在京城生活,对她们来说,是好事,在陕西的日子可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