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轻轻的走过来,低声道:“少爷,要传膳吗?”从衙门回来,齐豫一直在书房里看书,夜色越来越黑,他也该用膳了?难道齐豫一点儿都不饿吗?小厮早就肚子饿了,可他一直忍着,谁让他在齐豫身边伺候着,主子还没用膳,他没资格用膳。
齐豫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不用,你若是饿了,去厨房用膳吧!”
小厮面色一喜,道:“多谢少爷,那奴才先告辞了,等奴才用完膳就立刻回来伺候少爷。”说完就一溜烟的跑的没影了,想必饿得慌了。
齐豫放下手中的书,缓缓的站起身,朝门口走过去,闭上眼睛,略微叹口气,想去方如烟的院子,但去了,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两房妾室是方如烟大度,为了他的子嗣香火主动替他提出来纳妾,他能说什么?这段时间,在江南,他想了许多,却发现,回京城来,方如烟根本就不在乎他,连纳妾都那么主动,大度,当家主母的风范在她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可偏偏他不喜欢。
那两房妾室身上的胭脂水粉味道那么重,刺鼻子,齐豫宁愿在书房看书,清净的很。他没去两房妾室的屋里,方如烟一点儿举动也没有,耐心快要被她给消耗尽了,真不知道方如烟到底想怎么做?
一股无名的火气在胸前里蹭蹭往上直冒,衣袖下的双手蜷缩起来,手背上青筋突起,脸上有些暴虐,齐豫如今深得皇帝的器重,虽说还是礼部侍郎,但相信,假以时日,必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霍光义的党羽基本从朝堂之上除去,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墙头草,不足为患,只要不在重要的官位上,圣上暂时不愿意再动手了,因为已经惩治不少官员,不想闹得人心惶惶,京城需要时间来恢复以往的安宁和平和。皇帝年少有为,他能得到皇帝的器重,那是他乃至整个齐国公府上上下下的荣誉,偏偏在方如烟眼底,好似没看到一半。
身为正妻,这个时候,不应该对齐豫百般的献殷勤,哪像她,躲得远远的,齐豫气的心肝疼,眉头皱成川字型,女人真是难懂。翌日清晨,睁开眼就能看到程子墨在她身边,真好。
程子墨快速的穿好衣裳,顾廷菲慵懒的看着他,道:“怎么不多睡一会?”
“你再睡儿,我去外面给你买你最喜欢的羊肉泡馍和红烧肘子,你且等着,等睡一觉,我也就回来了。”程子墨轻声的走到床边,伸手刮着她的鼻尖哄着她。顾廷菲将脑袋缩进被褥里,轻哼了声,算是答应了。
没等程子墨外出回来,顾廷菲就被春珠叫醒了,“少夫人,快些醒醒,苏大人说有要紧的事要见你,现在人在大厅,少夫人,你听到了吗?苏大人来了。”见顾廷菲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春珠松口气,幸亏小侯爷不在,要不然她可不敢闯进来。
程子墨一记目光看过去,春珠和春巧两人就吓得腿发软。顾廷菲不愿意从温暖的被褥里爬起来,在心里默默的骂道苏明和,有什么事非要一大早上来打搅她,对了,莫不是跟李鸾有关系?
之前程子墨告诉她,李鸾在镇国公府,苏明和暂时不需要他们的帮助,这就作罢了。如今再次登门,莫不是有了难处?为了李鸾,也由不得顾廷菲在赖床了,只能硬着头皮,离开被褥。
一双丹凤眼,口如含珠丹,反手细细挽了惊鸿归云髻,发髻后左右累累各插六支碧澄澄的白玉响铃簪。走起路来有细碎清灵的响声,发髻两边各一枝碧玉棱花双合长簪,做成一双蝴蝶环绕玉兰花的灵动样子。发髻正顶一朵开得全盛的“贵妃醉”牡丹,花艳如火,重瓣累叠的花瓣上泛起泠泠金红色的光泽。
簇簇如红云压顶,妩媚姣妍,衬得乌黑的发髻似要溢出水来。只让身边的丫鬟春珠用工笔细细描了缠枝海棠的纹样,绯红花朵碧绿枝叶,以银粉勾边,缀以散碎水钻,一枝一叶,一花一瓣,绞缠繁复,说不尽的悱恻意态。同色的赤金镶红玛瑙耳坠上流苏长长坠至肩胛,微凉,酥酥地痒,梨花花瓣正落在眉心。
顾廷菲被春珠搀扶着出现在大厅,春巧早就给苏明和奉茶,招待他。
一见到顾廷菲来了,苏明和急忙站起身,作揖道:“少夫人,对不住,打搅你歇息了。”顾廷菲一个眼神使过去,大厅的丫鬟们都被春珠和春巧赶走了,她们俩在外面守着,不会让旁人靠近。
顾廷菲认真的看着苏明和,道:“你这么着急来,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苏明和颔首:“少夫人,你说的没错,的确有很重要的事,你先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说。”看着顾廷菲怀着身孕,挺着大肚子站着,他有点儿于心不忍,心里纵然着急,也不能失了分寸。
顾廷菲噙着笑,坐了下来。苏明和跟着坐下,紧接着将近来他和李鸾的事缓缓道来,听到他说,李鸾不愿意跟他离开,还将他赶出镇国公府,不得不说,顾廷菲有点儿吃惊。李鸾好不容易从永安侯府离开了,用她十里红妆的嫁妆换来了和离书,如今又被永安侯府的人接了回去。
当初或许连李鸾都没想到,她会再次被送去永安侯府。
顾廷菲没吭声,苏明和诚恳道:“少夫人,我心悦李鸾,不管她是否嫁过人,和离过,我都喜欢,还请少夫人能帮我。”当从顾廷菲口中得知李鸾不仅嫁人了,还和离,仿佛有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后来他冷静的想了许久,再等到李鸾失踪的这段时日,被她赶出镇国公府,一切的一切都让苏明和更加确定的知道,他喜欢李鸾,想要娶她为妻。不可否认,祖母的眼光很毒辣,他会喜欢李鸾的,才会在临终前,帮了他一个大忙。
顾廷菲深呼吸一口气,正色道:“要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如今有了身孕,想来夫君也不愿意我多劳累。”这是真话,想要求她帮忙,必须要说动程子墨。这就要看苏明和对李鸾有多喜欢了,此外她还不知道李鸾的心意,若是她改变了主意,想要留在永安侯府,在没见到她本人之前,顾廷菲不好妄自做主答应了苏明和。
苏明和点点头,道:“少夫人,是我唐突了,不知道小侯爷什么时候回府,我在这等他便是。”说话间,程子墨拎着香喷喷的饭菜走了进来,春巧和春珠两人见状,急忙搀扶着站起身的顾廷菲走过去,接过程子墨的饭菜回院子了,她饿得慌,没工夫再搭理苏明和了。
再等顾廷菲饱餐一顿来到大厅的时候,早就没了苏明和的身影,只有程子墨一人站着。他转过身来,笑眯眯的说道:“放心,我已经将他赶走了,他不敢再来了。”想得真美,顾廷菲怀着身孕,都没过几日安生的日子,苏明和又求上门,居然让顾廷菲帮忙将李鸾救出来,他可不答应!
顾廷菲轻拍着他的手背,笑道:“别生气了,苏大人也是走投无路才会来找我。只是我没答应,也不知道鸾儿的想法是什么,总不能他喜欢鸾儿,鸾儿就得嫁给他吧!这样,你下去陪我去一趟永安侯府,说起来,我和永安侯府还有点儿关系,去走动走动,也未尝不可。”顾廷菲的大伯母万氏就是出身永安侯府,她去走动走动,的确可以。
只是程子墨紧锁眉头,不悦道:“你要去帮苏明和?”
“嘘,你说错了,不是帮苏明和,而是鸾儿,在我没见到她之前,还不能做任何判断。不管怎么说,我和她相识一场,必须要帮她,好了,你别担心,我有分寸,若是担心,大可以让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女跟着我,如何?别生气了,我这不是好好的,我知道你心疼我。”顾廷菲踮起脚尖,飞快的亲了程子墨的脸颊一下。
刚要准备离开,被程子墨大手一揽,两人紧靠着,无奈道:“好,都听你的。”自己娶回来的媳妇,只能心甘情愿的宠着。
李氏斜躺在榻上闭眼歇息,却没想到丫鬟匆忙走进来,说程子墨和顾廷菲来了,她猛地睁开眼睛,想了片刻,也没想明白,什么风把他们两人吹来了。定北侯府落寞了,顾廷菲这个小庶女反而越来越得势了,程子墨如今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又是福安郡主的嫡子,顾廷菲就更不用说了,深得平昭公主的喜爱,他们夫妻俩正当红,为何会来永安侯府?
很快她就在大厅见到程子墨和顾廷菲夫妻俩,下人们早就奉茶招待他们。一见到李氏来了,顾廷菲和程子墨对视了一眼,并没有起身,顾廷菲虽说是晚辈,但她是程子墨的夫人,跟李氏寒暄了几句,顾廷菲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道:“夫人,今日冒昧登门打搅,真是对不住了。”
“少夫人这是说哪里的话,真叫妾身汗颜,小侯爷和少夫人能一起登门,那是永安侯府的荣幸,只是不知道二位此次前来,所谓何事?”李氏微微笑道,向来没有交情,井水不犯河水,怎么突然间就来了永安侯府,其中必定有猫腻。
顾廷菲嫣然一笑,答道:“夫人真是聪明人,那么我也不用遮遮掩掩了,夫人怕是有所不知,我和鸾儿是好姐妹,因着这几日身子不爽,一直没去拜访镇国公府老夫人。今日身子好些了,能出门走动了,便和夫君去了镇国公府,结果老夫人说,鸾儿在永安侯府,这不,我们夫妻俩就来了,叨扰夫人了。”眼底含着一抹笑意,她就是为了李鸾而来。
苏明和想必通过这段时间,已经明白他对李鸾的感情,现在只有她来问问李鸾,知道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就得看她们自己了,顾廷菲不能替李鸾做主,答应苏明和的求亲。
李氏一直隐隐的担心,他们夫妻俩一起来,想必一定有什么事,却没想到竟然为了李鸾,什么时候顾廷菲跟李鸾是好姐妹了,这一点她的确不知道。
母亲也未曾跟她提起过,李鸾就更别谈了,性子如今执拗的很,连话都不愿意跟她这个姑母多说两句,傻丫头,她还能害她不成,偏偏将她当成仇人一般对待。只是李氏一时之间心里还有些犹豫,顾廷菲的话不知道能不能相信,若是顾廷菲另有图谋,要见李鸾,不行。
她得想法子,扯了扯嘴角,愧疚道:“少夫人,真是不好意思,鸾儿身子不爽,大夫说不能见客,怕会将病气传给他人。这样吧,少夫人,等过几日,鸾儿身子好些了,我带她亲自登门拜访,可好?”
在她没见到李鸾,得知她和顾廷菲的关系之前,绝对不能让她们俩见面。此外定北侯府败落了,万氏等人在外过着苦哈哈的日子,顾廷菲嫁给程子墨,在京城风生水起,可别以为有程子墨撑腰,就能不将李氏放在眼里。算起来,李氏还是顾廷菲的舅母,该给点儿面子才是。顾廷菲轻看了程子墨一眼,似乎再说,你看吧,果然不愿意让她见到李鸾。
苏明和着急,顾廷菲也着急,李鸾的想法还不知道,今日绝对不能离开。李氏瞧着这夫妻俩正襟危坐,似乎没有离开的意图,继续劝道:“小侯爷如今深得圣上恩宠,想必有不少朝中大事等着你去办,还是等鸾儿身子好些了,我带着她亲自登门求见。”以为这样就能让他们俩退缩了,李氏没看到他们俩的决心。
顾廷菲轻哼了声:“夫君,你最近忙吗?”
“不忙,有时间陪着夫人见到李姑娘。”程子墨气定神闲的应道,这对黑心肝的夫妻俩,李氏在心里将他们骂了狗血喷头,跟两座大佛坐着不肯离开。李氏心急如焚,不行,他们对李鸾动手,顾廷菲跟李鸾是好姐妹,想必会跟顾廷菲告状,到时候闹得京城人尽皆知,那就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