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他是不是霍光义的同谋,就单凭霍光义在大理寺监牢逃生,如今造反,那便是大理寺无能,看管不严,必须严加处置!太后对此并没有异议,李东阳等人做了决定,个个都支持,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失去人性。
太后轻咳了两声,道:“你们都是朝廷老臣,两朝元老,哀家有话也就直说了。如今情势危急,霍光义虽说是哀家嫡亲的兄长,但是自从哀家知晓他私造兵器、结党营私,哀家就跟他断绝关系,再也没有这个嫡亲的兄长。
逆贼的兵马正在赶来京城的路上,我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保重黎国的江山,不能让京城失守,被霍光义占领了,成为他的俘虏。”亡国奴有什么好下场,前朝那些例子不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太后绝对不能让黎国的百年基业毁在霍光义的手上,她的确喜欢权势,但她并不乐意霍光义成为一国之君,百年之后,她没有颜面去见皇家的列祖列宗,更无颜面去见先帝,那是他的江山。
李东阳和几位尚书,你看我,我看你,对太后的话颇为认同。其中吏部尚书主动作揖道:“太后,各位臣工,请容老臣说两句,如今皇帝在江南中毒,已经半个月不曾传出消息来,加上后宫凤妃娘娘小产,皇后腹中的孩子还有好几个月才能出世,老臣提议暂且另立新帝,若是皇帝和皇后腹中诞下皇子,都必须禅位,各位觉得如何?”吏部尚书乔老是两朝元老,科举出身,乃是林太傅和先帝一手提拔上来,做到如今的位置,靠的自然是他对黎国的忠心耿耿。
此言一出,李东阳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攥起来,不可否认乔尚书的话说的没错,眼下京城没有皇帝坐镇,百姓们人心惶惶,将士们更是觉得群龙无首,没有士气跟霍光义决一死战。可皇帝是他的女婿,万一他有朝一日平安的回来,见到京城已经变天,易主了,说禅位就禅位,哪有那么容易?
自古都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候谁也不会做这个恩人,得罪新帝。此外便是皇后李天舞,乃是他嫡亲的女儿,李天博病逝了,膝下只有这么唯一的血脉,她腹中的皇子就算平安生下来,也未必能继承皇位,他一人恐怕势单力薄,权衡思量之后,李东阳最后表态赞同乔尚书的决议。
礼部尚书、工部尚书及苏明和都觉得是个好提议,只是眼下谁是最好的人选,这就得好好商议了。
太后欣慰道:“各位大臣们在这个时候,能提出这样的想法,哀家很高兴,黎国必定能逢凶化吉,哀家有个人选,不知道各位觉得如何?”在这个时候太后有个人选,各位都是人精,怕不是一日之功,想必早就有了打算,不是吗?不过如此也好,大家伙都想到一起去了,最好。
太后口中的人选便是先帝的庶子,惠太妃的所生的儿子湛王,惠太妃和太后年轻的时候,便为了争宠,闹的非常不愉快。如今太后居然能放下对惠太妃的成见,主动提出让湛王入京,领兵对付霍光义。当下一合计,便觉得合适,湛王驻守陕西,手中自然握有重兵,若是他能率兵,自然能让逆贼霍光义剿灭,到时候京城之围可解?
只是事不宜迟,太后就将此事交给了提出另立新帝的乔尚书,接下来就是拖延时间,等待了湛王的援兵。太后一声令下,都退下了。她揉捏着发胀的眉心,这一日总算来了。惠太妃如愿以偿了,她突然释然了,霍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都被霍光义给败了。
给湛王去信自然得在暗中秘密进行了,绝对不能大张旗鼓,万一被霍光义察觉了,那将立刻攻入京城,后果不堪设想。殊不知,湛王早就接到惠太妃的书信,正在带兵往京城赶。
程子墨带去十几个太医去江南,至今一点消息都没给她,能不着急吗?她怀着身孕,也只能耐着性子待着,要不然的话,她真的会不顾一切的去江南,查探究竟。
霍光义正在帐篷里跟几位心腹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布局,何时动手,当然他既然出来了,那便要争上一争,这么多年,一直都养精蓄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也是时候了。他这一次被逼的走投无路,也只能最后放手一搏,为了皇位,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势,必须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京师附近的驻兵不多,且不少都是他的旧部下,对霍光义来说,这是一件非常有利的事。其次,他这么些年对于京城了如指掌,之所以迟迟没有攻入京城,那是希望京城封锁城门。
一段时间过去,京城内的百姓们弹尽粮绝,那便会乖乖的请他入城,坐上那最高无上的宝座。行军作战,最好的法子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上之策。他且等着,京城内何时能自乱阵脚,另外他还得等着陆陆续续赶往京城的将士们,等到集合了,他自然会直捣黄龙,攻入京城,成为新帝。
几个心腹都提议给太后送信,不管怎么说,太后都是霍光义嫡亲的妹妹,先对她许下诺言,若是太后极力促成霍光义登基,便可以不杀太后,反而让她依旧享受如今的荣华富贵。
太后不是愚蠢自然,与其让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成为皇帝,还不如让她的亲哥哥做皇帝,还能少了她的权势不成!当下被霍光义竖着手否定了,道:“这件事往后不许再提了,太后已经放话,从今往后没有我这个兄长,那我何必自取其辱,行了,太后一个深宫里的女人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你们且安心,去四处巡查一番,走!”
太后对他怕是恨之入骨,是他用亲女的下落威逼太后才使得太后亲手放虎归山,此刻太后恨不得能亲手杀了他,又怎么会帮助他,根本想都不用想。这些事不需要告诉心腹们,这是他和太后之间的秘密。
正月过去了,迎来了二月,今日便是二月二龙抬头,原本该大肆庆祝一番的京城,却因为霍光义率兵五万将士在城外安营扎寨而使得京城人心惶惶,眼下京城已经紧闭城门,不许百姓们随意进出。想来这是站前要做好的准备,霍光义迟迟不动手,怕是想让他们自乱阵脚。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行,顾廷菲等不了了,且不说皇后时不时的找人来让她过去说话,一坐下,皇后便是提起京城的局势,她听着脑仁都大。春珠颇为犹豫,道:“少夫人,眼下京城街道上不安全,要不然少夫人等着,奴婢让马成岗请请苏大人过府便是。”她真的不放心顾廷菲外出,外面现在人心惶惶。
顾廷菲竖着手,认真道:“别说了,现在就走!”春珠噘着嘴,只能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护着她。车夫一路上再三小心的赶着马车,总算到了苏明和的府上,管家笑盈盈的迎接,得知她是苏明和的朋友,便立刻变得谨慎起来。
如今苏明和的府上可住着两个姑娘,一位怀着身孕,像是嫁过人,另外一位看不出来,苏明和对她们俩好像很恭敬,命他好生照顾,切不可怠慢。只是面前的顾廷菲,一声乳白色长裙,外面披着一件厚厚的绒毛披风,瞧着不是寻常人家,快速的作揖请顾廷菲一行人进来,在大厅奉茶,便去书房请苏明和过来一趟。
苏明和没一会功夫便来了,见到顾廷菲,下意识的拧眉,外面那么乱,顾廷菲怀着身孕怎么敢来,道:“程少夫人,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差人送个信,不需要亲自来一趟。”这是对她的关心,顾廷菲欣然接受,笑道:“好,这一次,我想单独跟苏大人说几句话。”顾廷菲不是寻常的女流之辈,想必因为朝中的局势,两人很快就去了书房。
管家拼命的记住顾廷菲的模样,程少夫人,下次来的时候,他得热情一些,谁让苏明和刚才瞪了他一眼,似乎再说他招待不周。
顾廷菲笑着坐下,道:“苏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我想知道,为什么现在京城内那么平静,迟迟没有官员去城外找霍光义和谈?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显然现在霍光义之所以不攻入城,便是要消耗城内的体力,若是长此以往下去,用不了多久,京城便会弹尽粮绝,等到那是,霍光义想要攻城,那便易如反掌。”也不用遮遮掩掩,他们都是聪明人,说话不用那么费劲。
既然顾廷菲这么直接,苏明和略一沉思,道:“程少夫人,实不相瞒,京城之危可以解,现在我们只需要静心等候便是。”
话音刚落下,顾廷菲脱口问出:“此言何意,莫不是你们还有外援?”那会是谁?难道是他们知道了平昭公主悄悄去了兰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件事只有她和平昭公主以及她身边的亲信知晓,根本就不会走漏半点风声,她为此还得罪了皇后。
福建那里也是兵荒马乱,根本就不可能再调兵解除京城的为难。各地能在短时间内调集的人手有限,也不可能跟霍光义训练有素的将士们对抗,那根本就以卵击石。此外还有谁,舅舅薛兵之,他常年在四川镇守,手下有三、五万精兵,会是舅舅吗?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湛王,那是她的弟弟,惠太妃的儿子。苏明和之所以将这些告诉顾廷菲,那是因为顾廷菲是个关心朝廷大事的人,此外顾廷菲的夫君程子墨正在江南陪着皇帝,也不知道带去的太医能否医治好皇帝。他当然希望皇帝能平安的回来,湛王一旦回京,到时候皇帝再回来,势必要为了皇位,争的你死我活。
自古皇权战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失败了,就没有再继续活下去的意义。从苏明和口中知晓在太后等人的提议下,已经派人去给湛王送信,她当下紧捏着手中的丝帕,慢慢的闭上眼睛。太后想的自然极好了,将湛王调回京城,能除去霍光义,也可以除去皇帝周维,重新另立新帝。
不过,湛王成为新帝,太后对权势依赖的很,不可能真的将权势交出去,不过惠太妃也不是等闲之辈,她们两人的博弈怕是刚刚开始。对她来说,是个不好不坏的消息,她如今身在京城,自然希望京城平安。
只是她颇为担心太后会引狼入室,在陕西驻守将近一年,湛王不会是个无知孩童,还像从前那般被太后操控。或许经过霍光义谋反一事,对将朝堂之上重新洗牌。能解除京城的危机自然是极好,可皇位是她弟弟周维,这是父皇临终前的嘱托,怎么能说丢就丢了。
她不甘心,不甘心,凭什么这一切都要被太后操控着,不行,她得想办法阻止湛王入宫,也得解除了京城的危机。一时之间,顾廷菲脑仁疼的厉害,程子墨不在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苏明和淡声道:“程少夫人,你大可以放心,不管谁做了新帝,你家小侯爷都不会有事。”以为顾廷菲在担心程子墨的安慰,苏明和出言安慰。程子墨是福王的外孙,福安郡主膝下唯一的嫡子,他自然不会受到半点牵连。只可惜皇帝中毒,今时今日朝堂之上都将目光聚集在斗倒霍光义上,假以时日,相信便会大乱了。
他不可能不附和乔尚书的提议,京城里没有皇帝,那便如同群龙无首,不能激励战士们的士气。此外霍光义此举,恰好让湛王名正言顺的入宫,不管湛王能不能做新帝,他都是黎国的功臣,在黎国的历史上都有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顾廷菲失魂落魄的离开苏明和的书房,连苏明和提出让她去见顾廷珏和李鸾都被她拒绝了,这个时候她根本就没心思去见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