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洁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年前。
“妹,我和施元淼是真心相爱的,你就成全我们吧。”同样相似的情景,同样是蓝桐拉着她的手,同样是眼泪夺眶而出。
那一刻,看着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蓝桐,蓝洁忽然觉得很陌生。什么姐妹情深,什么情同手足,都是骗人的谎话。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同时选择了背叛,还有比这更狗血的剧情吗?那些用谎言堆积起来的甜言蜜语,如同泡沫般被无情的现实击得粉碎,让蓝洁感到羞愧难当。
蓝桐和施元淼结婚的当天,蓝洁选择了离开,她当时并不知道已经怀上了施元淼的骨肉。七十年代的中国,未婚先孕是有伤风化的事,蓝洁想把孩子打掉,蓝桐又找到了她,哭哭啼啼地讲自己先天不育,恳求蓝洁把孩子生下来由她哺养。面对如此精于算计的堂姐,蓝洁陷入两难,孩子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打掉于心不忍,如果送给蓝洁,她又心有不甘。
“妹,你放心,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如果我有一丁点对她不好,不得好死。”蓝桐立下毒誓。
“孩子,妈对不起你,但妈实在没办法。”蓝洁思考再三,同意了蓝桐的请求。
为了蒙蔽公公婆婆,蓝桐在肚子里塞上衣服,谎称怀上了孩子。盼孙心切的老人欣喜若狂,将蓝桐当菩萨一样供着,什么活都不让干,让她好好保胎。蓝洁临产那天,蓝桐花钱买通医院护士,玩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把戏。
“你看,孩子长得真像我们。”病房里,施元淼抱着孩子亲了又亲,蓝桐躺在床上,一脸幸福的表情。隔壁房间里,蓝洁一个人将头缩在被子里,暗自垂泪。
“妹,小婉就在l大读书,我想请你照顾她。”蓝桐的话将蓝洁的思绪拉了回来,“小婉还有三年才毕业,医生讲她的病情是渐进发展,我本想等她读完大一送她出国的,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我和她爸都在无锡,小婉一个人在学校我不放心。”
“小婉是我的女儿,我会照顾她的。”蓝洁原本在南大教书,这次调到l大是她主动要求的。多年没有见到女儿了,她思女心切,想到这样一个折衷的办法,既可以不打扰女儿的生活,又能陪在她身边。但没想到两人还没有见到面,就听到了施婉生病的消息。
“妹,姐最后拜托你一件事,我们之间的秘密……”蓝桐吞吞吐吐说道。
“小婉已经大了,有些事她不知道比知道好。只要她幸福快乐,我什么都不会说出来。”蓝洁的话让蓝桐松了一口气。
蓝桐带着蓝洁到医院看望了施婉,向施婉介绍说是她姑姑,施婉很喜欢这个漂亮姑姑,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有注意到旁边老爸尴尬的神色。
施婉坚决要出院,医生给开了一些药,嘱咐她要按时服用,蓝桐给她办了出院手续,施婉的心早飞到了周天身边,坐在车上,喜气洋洋,蓝洁坐在旁边,看着女儿,心思重重。
周天坐在宿舍里,正在谋划他的人生第一桶金,刘涛、乔志军、钱晨、杨伟四个人聚在一起打“斗地主”,钱晨和杨伟脸上贴满了小纸条。
算上过年的压岁钱和银行卡里的钱,周天现在手上有七千块钱,如何让这些钱能下更多的崽,让周天犯了愁。开饭店,这点钱连房租都交不起;做其他生意,自己又没这个本领;卖血,好像还不至于惨到这地步;继续上次的想法,当个鸭傍个富婆,估计话没说完,施婉就拎着菜刀追过来了。“唉,这可怎么办好呢?”周天抓抓头,满腹心思。
就在周天烦恼之际,窗外飘来一个沧桑男人的歌声:“是谁制造了钞票,你在世上称霸道,有人为你卖儿卖女啊,有人为你去坐牢……”
拷,想什么来什么,绝对应景之歌,周天竖起耳朵,听得专注。
“钞票,人人对你离不了,钱呀,你是杀人不见血的刀……”,确实如此,听到这周天心中暗道,金钱美色,江山美人,从古至今演绎了多少爱恨情仇,幸亏我还是立场坚定,不为金钱折腰,不为女色低头,周天在心中把自己夸奖了一通,又一想,唉,关键是也没谁拿这个来诱惑我啊。
“操,哪个家伙没事干,放这些破歌,害得老子输牌。”杨伟牌技不行,脸上又被贴上一张纸条,只剩下两眼睛露在外面,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首歌周天熟悉,主唱者叫迟志强,人称“囚歌之王”。迟志强曾经主演过《小字辈》、《夕照街》、《月到中秋》等影片,在八十年代初期红极一时,与当时的陈冲、刘晓庆、唐国强和潘虹等同是第二届“全国优秀青年演员”奖获得者。然而,就在他事业如日中天之时,1983年在南京突然被捕入狱,被nj市检察机关以流氓罪判刑四年,全国舆论一片哗然。由于表现良好,迟志强于1985年提前出狱。两年后,他根据铁窗内的生活创作、演唱的《铁窗泪》、《愁啊愁》等歌曲风靡大江南北,这首名为《钞票》的歌曲就是其中之一。
“有了。”看到挂在墙上的吉它,周天忽然灵机一动,我可以去酒吧驻唱啊,凭我的歌喉,还不大把大把的来钞票,周天对自己信心满满,仿佛看到了满天的钞票纷至沓来。说干就干,周天拿起吉它出了宿舍。
施婉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跑到202宿舍找周天,一敲门,出来一个满脸纸条的家伙,吓了施婉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杨伟。
“周天这小子刚拿了把吉它跑出去了。”杨伟话没说完,就又跳到桌子旁,双手护牌,“不许偷看。”
施婉喜悦的心情一下降到冰点,无精打采顺着原路返回,一路走一路气,扯过路边一树枝,一边扯叶一边念叨:“他爱我,他不爱我,他爱我,他不爱我…”,数到最后,还剩下一片叶子,施婉愣了下,叶子显示他不爱我,怪不得几天都不到医院去看我,现在我回来了也没人影,还拿着吉它出去了,肯定是趁我不在,泡别的女生去了。施婉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肯定是这回事,回到宿舍,趴在床上失声痛哭。
周天骑着破自行车把学校周边的酒吧转个遍,结果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有几个酒吧老板听了他的演唱,本来觉得唱功还不错,但听说他是在校学生后,立马回绝,其他酒吧要么讲生意不好,要么讲不缺人,有一家干脆连门都没让他进,就给撵了出来。
周天灰溜溜地回到学校,听说施婉回来了,精神一下提了上来。他跑到学校旁边的花店买了一束康乃馨,叫服务员包扎好,兴冲冲地去看望施婉。走到半路,遇到怒气冲冲的应慧。
“周天,你神马玩意,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应慧上来就是一通臭骂,周天捧着鲜花,站在路边张口结舌,一旁经过的一对情侣朝他指指点点,女的说,瞧,看见没,偷食被逮住了,男的鄙夷地睢了一眼周天,说小样,敢玩劈腿就别被逮着啊。女的不依了,说你是不是也想玩劈腿啊,男的看了看女友练跆拳道的身板,连连摇头,怎么会,我哪是那种人。
“应慧,你这是吃的哪门子呛药,我哪得罪你了?”上门推销自己吃了闭门羹,现在又莫明其妙挨骂,周天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欺负施婉我就不答应。”应慧两手插腰,一副为姐妹两肋插刀的架姿。
“你倒把话说清楚,行不行。”周天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好,我告诉你。”应慧把周天的罪状一五一十罗列,“施婉出院,你不去接她,这是第一条;她去找你,你拎个吉它出去,这是第二条,现在又鬼鬼祟祟捧着花,这是第三条。”
这都哪跟哪啊,周天心道,施婉出院我不知道,拎吉它出去是去找工作,捧着花是去看望施婉,怎么又变成鬼鬼祟祟的啦?
“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另有新欢了?”应慧咬牙切齿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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