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君哭着摇头：“不要这么说妈！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你是个好妈妈，我还记得你给我做的第一样吃的是西红柿卤面，西红柿都是你一个个去市场挑的，在西红柿上划一个十字刀然后放在滚水里三十秒钟，去皮以后把西红柿切成小丁，和鸡蛋、黑木耳、洋葱一起炒，面条是你亲手擀的，我那时候就躲在厨房外面看你做。

    “十岁那年，我在学校里和一个同学打架，我每门功课都是一百分，她眼红说我作弊，非要搜我的身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后来你到了学校，知道情况后，对那个女同学说：我女儿就是那么牛逼，因为是我生的！

    “十三岁的时候我突发水痘，三天三夜高烧不退，是你没日没夜照顾我，最后我好了，你却把自己累倒了。十五岁的时候外婆走了，你哭着对我说从此以后妈妈没有妈妈了……

    “妈……和你在一起发生的每件事情我都记得……你是我妈妈……我被人欺负你帮我去讨说法，我饿了你给我做饭，我病了你照顾我，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可我因为害怕故意到外面租房子住，故意疏远你，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对不起你，我没资格做你的女儿，我……”

    “别说了……都别说了……”

    沈母哭得几乎快要肝肠寸断了，她也都记得，什么都记得！她对不起那个夭折的孩子，可更对不起眼前这个哭成泪人的孩子！

    “妈……我还能做你的女儿吗？我还可以继续叫你妈吗？”

    “我的孩子……你永远都是我的孩子……”

    沈妈泪奔，沈少君也眼泪哗哗地往下淌，这句话她放在心里整整二十年，今天终于敢说出口。

    失去过所以渴望得到，得到了却又怕失去，在无尽的痛苦彷徨中她终于看到了光，那光直接照进了她的心里，照亮她心底最晦涩的角落。

    杨不知何时站在门边，看着抱在一起痛哭的母女两人没有上前一步。

    他眼睛酸涩，用力揉了一把后悄悄走开。

    只要她能幸福，他愿意放手。

    这天晚上沈少君一直陪着沈母，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离开。

    她回办公室去冲了个澡，正在整理衣服，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打开门一看，是杨。

    门把手上挂的是热腾腾的早饭，突然门被从里开来，沈少君的脸出现在杨的面前。

    杨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沈少君目光复杂，没说什么，取了袋子转身回到自己办公室，杨犹豫了下，没去打扰她，临走还带上了门。

    沈少君回头看着那门，眼底纠结一片。

    接下去的每一天，沈少君都会收到杨送来的吃的。

    一开始从饭店打包到后来他亲自下厨，即使手臂和腿都不方便，但还是坚持给她弄。

    为此他在病房里偷藏电磁炉，被护士发现没收了好几个，把他像小孩儿似的批评，他表面上满口答应以后再也不在病房里偷藏电磁炉，护士一走，他转身又在手机app上下单买电磁炉。

    这件事在护士中间传开了，沈少君自然有所耳闻。

    她一口一口把东西全都吃下肚子，然后把饭盒洗干净重新挂在门把上，等她门诊或手术回来时饭盒已经被取走了，到了饭点、下午点心以及夜宵的时候又会重新出现。

    这天中午，杨再次来到沈少君办公室，办公室的门竟然开着，他看着敞开的门，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他把装了饭菜的食盒放在茶几上，沈少君沉默着打开，看着那鸡蛋炒粉丝，一声不吭开始吃，直到最后一根粉丝被送进嘴，她才放下筷子。

    “好吃吗？”

    杨心里有点没底，紧张地问。

    沈少君撇嘴：“天天都有粉丝，我离老年痴呆不远了。”

    杨愣了一下，嘿嘿嘿直笑。

    “以后最多一个星期吃一次粉丝，还有那个糖醋里脊太甜了，少放点糖，大排太老，咬都咬不动，鸡翅膀下锅炸之前最起码腌制三个小时……”

    杨手忙脚乱地在她办公桌上找了一张白纸和笔，刷刷刷的把她刚才说的全都记下来。

    沈少君看着他低头垂目认真的样子，紧绷的嘴角忽然松开一个弧度，可惜杨没看到。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杨腿上的石膏拆了，肩膀也好的七七八八。

    拆石膏这天，沈少君站在石膏室外。

    “哎呦医生，你别拆啊，我的脚还不行，骨头还没接上，真的！我最起码还要再住三个月才行啊！”

    医生充耳不闻，直接用电动石膏锯利索地拆了杨腿上的石膏！

    杨含泪出院，医生们从来没见过哪个人出院那么不情愿的。

    不过当天中午，沈少君的办公室门把上还是出现了杨亲手做的午饭。

    接下去的几天也同样一顿不少。

    饭盒外包了好几层保温层，确保沈少君吃到嘴里的饭菜肯定是热的。

    医院对门的一家店面开始重修装修，悄咪咪的开张营业，每天老板早中晚必定过来开小灶，做完了装进食盒里送到医院，一份送到沈少君办公室，一份送到叶梢的病房。

    秦凡凡吃着炒粉丝，说：“这个炒粉丝好好吃，明天再给我做。”

    “不行，我妹妹说了，粉丝一个星期吃能吃一次，吃多了容易得老年痴呆症。”

    秦凡凡冲说话的人翻了个白眼：“你老是看言情偶像剧才容易得老年痴呆好不好，还有这个糖醋里脊，糖是精髓啊，一点都不甜，算什么糖醋里脊啊？”

    “我妹妹说了，过多糖分摄入容易肥胖还有得心血管疾病，所以……”

    秦凡凡嘴里的糖醋里脊瞬间没了滋味，她默默放下筷子，默默把人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再默默将人推出门外，关门。

    叶梢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直笑。

    “你笑什么？”秦凡凡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吃醋了？”叶梢捏了捏她的腮帮子：“上次他当着我的面那么亲你，这笔账我还问他算呢。”

    “小气！再说谁吃醋了？我只是替他不值！他每天都给人做饭，还在医院外开了个饭店，但人家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好不好。”

    昨天还碰到沈少君了，看到她，下巴一扬，那样子简直就像个女王，虽然见面没给好脸色，但住院的这一个月没再来找叶梢麻烦。

    “对了，医生说你过两天就能出院你了，你真的好了吗？可以出院吗？没问题吗？”

    说到这个，秦凡凡顿时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