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里挟着桌椅的碰撞声,在一连串的劈里啪啦的响声过后,发现掌柜的已倒飞过两张桌子,撞翻了四张椅子,最后一头栽在门边,晕眩了一会后,方悠悠醒来。他还真差点一头撞死。唉!这么大把年纪的人了,认为到嘴的肥肉不能不吃,还想老牛吃嫩草,竟不知道“满饭好吃,满话不好讲”的道理,这才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要怪也只能怪他在此穷乡僻壤待久了,养成了凡事都自以为是,再加上老眼昏花,在其一时想好事的性冲动下,这个苦头他可就吃大了。
血一滴滴的从其额头滴落,他艰难的支撑起身体,再没有了先前的傲气与冲动,嘶哑着嗓子苦涩地说:“臭......臭娘们,格......格老子的......你是谁?在光天化日下,敢动手打一个老人......这......这还有没有王法?”老家伙能硬能软,还真会说话,敢情他真被打糊涂了,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挨揍,还大言不惭的搬出什么王法。
皇甫玉梅亦同样感到惊异,她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再看看那掌柜的狼狈相,她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本来么,她一个人生活在那荒无人烟的山里,就算她会武,她也没和人比试过,当然她就无法了解自己武功到底到了什么样的境界。可她忘了自己乃是武林翘首“神医武侠”皇甫擎天的女儿,虽然学了几手用以防身,可是父亲亲传秘学,一般人岂能承受得了?
皇甫玉梅怀着一颗仁慈之心,感到有一种自责,一种歉然,更有着过多的惶恐与不安,急得眼泪欲流地说:“老......老掌柜的,我......我不是有意的,真的,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我也不知道我的出手会那么重,你......你要不要紧?”
她有没有搞错?是不是吓得神经出了问题?眼看着她要吃他的亏,却使她阴错阳差的转危为安,可她还为什么会说出这种无聊的没学问的话来?竟为什么不恨他?弥勒吴虽不能动,脑子却能想,刚刚的一切他全看在眼里,起初他只希望那女人能赶快逃跑,以免和他一样遭其毒手,可当他看到她一掌竟能把老掌柜的震出去好远后,才知道她也是有武功的女人,只不过是深藏不露,一不显山,二不露水,才没有让掌柜的看出来,由于其肆无忌惮,才自作自受的遭到伤害。
他为之窃笑自己的运气真好,每次总在危急的时候,都会碰上一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女人出现救了自己,真是有福不在忙,无福跑断肠,这下死不了了!可他一听那女人居然说出了这种能把人呕死的话,简直恨不得上前能给她一个大耳聒子,希望她没疯才好,因为一个正常的人,绝不会那么做,扪心自问,若是自己,也没有那么大的容人之量。
可是如果她没疯,神经清醒的话,她又怎会讲出这种话呢?他对她使坏,而她却不恨他,反而对他产生怜悯之心,可见她一个居在深山里的人,当她和人接触的时候,她的心态是多么的端正,从没把人看得那么坏,既是人之初,性本善......
弥勒吴想不透,老掌柜的也想不透,在他的脑袋疼痛及昏沉过后,虽然已经明白自己为什么挨揍,但是他听到了她皇甫玉梅说的话,看清了她现在惶恐不安的表情,竟把自己也给弄糊涂了,想自己起了邪念,有了贪欲,有了对她的不端行为,她怎么会......
皇甫玉梅上前几步,嗫嚅说:“老......老掌柜的,你的血流了好......好多,要不要我......我帮你包扎下......”
这是什么话?看来你不黯世事,不知道人心险恶,分不出孬好人,你会吃大亏的!弥勒吴心里为她暗暗叫屈。
掌柜的露出狐疑的眼光,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直到他确认对方是出自一片真诚,才点头说:“好,好,大姑娘,劳你帮......帮个忙。”
弥勒吴看着她一步步的走近掌柜的,他的心脏已跳到了喉咙眼,为她担惊受怕,心里说,我的姑奶奶,我还等你救我,你赶快停止你那幼稚的行动吧!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尾,那老家伙可不是个好东西,他现在叫你大姑娘,等下可就要叫你大妹子了!你这个不知人心险恶的可怜的姑娘!世上哪有你这么蠢的女人......
皇甫玉梅是个聪明的女人,不向弥勒吴想的那么蠢,虽然她有颗纯真善良、不知人心险恶的赤子之心,但在她离老掌柜尚有一张桌子的距离时,蓦然记起书中写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话,便停下了脚步。
她毕竟没有见过世面,是个喜怒哀乐立刻表现在脸上的人,她的犹豫不决引起了老掌柜的注意,便说:“大......大姑娘,你行个好,可是快点来呀!你不能见死不救,妈个巴子,哎哟哟,可疼死我老人家了......”
皇甫玉梅仁慈的在自己衣裙下摆撕下了一块布条丢了过去,缓慢地说:“掌柜的,你可以自己包扎,我,我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为......为什么?”掌柜的瞪了她一眼,回答道。
弥勒吴距离掌柜的较近,已看到他的手已经偷偷摸到一截断了的桌腿,心说,老家伙你还敢问为什么?还不是你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目视着她,倒对她刮目相看了,没想到她还能粗中有细给留个心眼,否则她一接近那老家伙可就惨了!
“你不用装腔作势,我看你的伤并不严重......或者你先解了他的毒,我再给你包扎。”
弥勒吴暗自欢喜,简直要为这个女人喝彩,因为她已看出了潜在的危险,说明她脑子并不笨,有着鲜明的思维能力,自己为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掌柜的看自己的罪恶计划落了空,犹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坐起来,他还真没想到,这个有着善良之心的女人会临时变卦,仍不死心地说:“我保证一定会解了他的毒,大姑娘,你......你何不先过来为我包扎一下?”
皇甫玉梅不为所动,坚定地说:“不,不,你先告诉我解药在什么地方。”
掌柜的已看出她坚定不移的态度,站起来摇晃着上前两步,一手指着她后面说:“在......在你后面的瓦罐里......”
皇甫玉梅信以为真扭头后望的同时,弥勒吴吓得闭上了眼睛,犹如自己一下子跌进了幽谷寒冰,急凌凌打个冷战,心说完了、完了!这么简单的声东击西你都能上当,真是笨到了家,如此好心没好报,死得多么冤枉啊!
弥勒吴听得桌椅又是一阵的翻倒声,心里一阵的紧缩,想象出那个女人被其掌柜的从后头打来的一木棍,砸得头破血流,甚至脑袋开花的惨状,暗暗叫苦,多么好的女人呀,竟会死得这么惨,天理不公!天理不公啊!
是完了,弥勒吴听没有了声音,忍不住好奇地睁开了眼,紧缩的心骤然放开,舒心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眼光明亮,看到的的景象与自己的想象截然不同,竟是掌柜的完了,暗中诅咒道,作恶多端必遭报应,你死活该,没有棺材。
皇甫玉梅在扭头的刹那之间,一种本能感觉出自己背后挟起风声,便迅疾的横跨一步,偷袭的掌柜却因前扑用力过猛,收腿不住,惯性的向前一连撞翻了桌子、椅子,然后一头栽倒在地。这正是,为人别作恶,作恶天看着,若是心不改,自作自受过。
皇甫玉梅愕然地望着地上动也不动的老掌柜,眼里透着惊骇,喃喃说:“掌柜的,掌柜的,你......你是不是碰死了?”
死亡对皇甫玉梅说是种难忘的体验,她惧怕死亡,因为在她的父母相继死亡后,留给她的只是凄冷与孤寂,所以当她看到掌柜的动也不动一下的身体,使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死亡。
她吓得娇躯有种抑制不住的轻颤,畏缩的退后,再退后,就在她回身欲逃的时候,却整个人已撞入了弥勒吴的怀里,于是人倒椅翻,使她面对面的全身压在了弥勒吴的身上。
两张面孔近在咫尺,皇甫玉梅可清楚的从弥勒吴黑而亮的眸子里看到自己惊讶的脸,当然她也看到了弥勒吴被压的疼痛,显示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她惊喜地说:“你......你还有知觉?”
弥勒吴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回答,心说,我要没知觉,不就成了个死人?
“你......还好吧?”
弥勒吴又眨了一下眼睛,心里叹说,你要再不起来的话,我可就不好了。
皇甫玉梅从掌柜那逼出了解药,送入弥勒吴的嘴里,让他喝了一杯冷茶,经过一阵折腾,弥勒吴中毒的现象已消,全身亦逐渐不再僵硬,恢复了体力。
弥勒吴把有些站立不住似的掌柜扶到椅子上坐好,然后面对着他哑着嗓子说:“害人如害己,害不着人家害自己,妈你那个巴子,你没想到吧,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现在风水转啦!格老子的,如今你落在了我手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我怎么来整你这龟儿子......”
掌柜的虽是个寻常百姓,不仅老,而且鬼,但从其心术不正来看,其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个良善之人。他把握住了她皇甫玉梅仁慈的心理,二次闭气装死,用头上冒出的血把自己一张老脸抹得血迹模糊不成人样,才吓得她惊慌失措,致以跌倒在弥勒吴的身上,也多亏其弥勒吴的暗示与指点,才识破了他那鬼把戏。
掌柜的颤巍巍地说:“小......小哥......你......你就饶......饶了我吧!”
“饶了你?”弥勒吴跳起来叫道:“娘的,刚才你可没饶我呀!你投之一桃,我报之一李,这算是公平,我,我打死你这个财迷心窍、见钱眼开的老不死的......”掌柜的被弥勒吴一连几个耳光,打得晕厥过去。
此时雨已停,乌云被风吹散,出现了阳光。弥勒吴牵着他那匹被她形容为八、九十岁老太婆的马,走在雨后初晴的阳光里,心里感到有些失落,久久不能释怀。因为他是江湖人,他了解江湖中任何阴险狡诈的鬼把戏,大江大海都能畅通无阻,没想到自己一时疏忽,却险些栽在这么不起眼的寻常的糟老头手中,若是传到江湖人耳中,恐怕会落下笑谈,当然不能释怀,心情郁闷,郁郁寡欢。
皇甫玉梅走在他的旁边,看他心情沉闷,不言不语,忍了许久才说道:“你是不是因为我说饶了他的性命才不高兴?”
弥勒吴摇了摇头,说:“不是,我是想发明钱的人,到底是个魔鬼,还是个天使,竟能使钱充满着如此诱人的魅力......”
皇甫玉梅笑了笑,说道:“你果然是个爱说奇怪的话,专做奇怪的事,致以遭之麻烦不断的‘活宝’!”
弥勒吴大吃一惊,心想,我与她陌路相逢,她怎么会对我有所了解呢?
第一百零八章:人心险恶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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