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之后,最终他们也没有去安子善家小坐。
因为张明教突然收到一个电话,局里有事情找他,所以他们匆忙的回去了。
安子善和张桂云站在沿河路口,她对着远去的轿车挥了挥手。
安子善望着道路尽头消失的那一抹黑影,幽幽的说道:“娘,张叔给的红包多少钱?”
张桂云怔了一下道:“一千啊。”
安子善叹了口气道:“唉,我生平最不愿欠人人情,钱财易还,人情难偿,但是现在欠张叔人情越来越多了。”
张桂云笑道:“这事跟你没关系,这事是我们欠的人情,等着我们还。”
安子善失笑道:“老娘诶,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你不懂啊。以后,你跟爸要是跟他们有什么往来,一定记得跟我说一声啊。”
张桂云愣神道:“这是为什么?”
安子善叹了口气,再次瞥了一眼看不到的车影若有所指道:“因为我得一笔笔的记下来!”
晚饭之后,一家人坐在中屋的炕上,其他三人在津津有味的看着正在热播的还珠格格,偶尔看到精彩之处,安子良就大呼大叫,“我日啊,原来是这样,五阿哥真是傻逼,这都看不出来。”
“日哦,容嬷嬷这老妈子太坏了,真想揍她。”
不同于安子良的时而大吼大叫,安子善却安静的靠墙而坐,享受着父母家人在侧的温馨,同时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电视。
安子善目光有散漫的模样,一看就是在想事情,他没有注意到安家业正悄悄的观察着他。
看到小儿子如此安静,不管电视剧到多么精彩的片段,他脸上的表情都依然是波澜不惊。
与大儿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安家业突然感觉呼吸有些不畅,心狠狠的揪在了一起。
无边无际的懊悔和自责淹没了他,老二比老大还要小,怎么可能比老大还要稳重,怎么可能看到精彩的电视片段,毫无反应。
这样看来只有一个可能,这说明张明教说的话是对的,儿子一定是遇到过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难事,得了心病才这样的。
可是,他们两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儿子该是遇到了多么大的难事才变成了这样啊!
安家业痛苦的闭上双眼,以前他忙于工作,远在坊丘市,分身乏术,根本无法参与到孩子的成长中去,想到坊丘,安家业想到了坊丘建筑公司的程思远,他那便宜师父。
蓦然间,他的心中第一次对程思远涌出了清晰的恨意。
如今回到了莲山,工作也安顿下来,安家业相信以后家里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那么他们夫妻俩是不是应该多关心一下孩子们的成长。
安家业慢慢的睁开眼,目光凝重而又坚定,“看来必须要跟老二聊聊了,必须要确定儿子已经好了。”
他瞅了一眼还沉浸在电视剧中的张桂云,目中露出一丝不满,这女人心怎么这么大,也不知道问问儿子到底是怎么了。
安家业伸出脚,用脚尖戳了一下坐在他和安子善中间的张桂云。
后者微怔,扭头看向安家业,随口道:“怎么了?”
安家业对着安子善努了努嘴,张桂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神游天外正在发愣的安子善。
张桂云没有明白安家业的意思,又一脸懵的看向他,安家业皱起了眉头,轻声道:“那天老张来咱们家,说的事,你忘记了?”
“噢!”张桂云恍然大悟,想了起来关于安子善的那些话。
安家业微蹙着眉头轻声道:“我们跟老二聊聊吧,这么大的事,我们都不知情,太不合格了。”
张桂云面色微黯,轻轻颔首。
于是,俩人用手撑着炕,往安子善面前挪动了几下,一左一右的坐在他旁边。
安子善一脸呆滞的望着他们,啥情况,这架势有点像审犯人啊。
看到父母一脸严肃的表情,安子善却莫名的想笑,咧嘴道:“爸,娘,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一本正经的,三堂会审啊。”
安家业并没有因为儿子的调侃而缓和面部表情,看着安子善的眼睛,他沉声道:“老二,前些年恁爸我在坊丘工作,确实对恁娘仨关心不够。恁娘要照顾好你们兄弟俩吃穿还有恁姥爷,可能也没有太关心你们俩。”
“而且菜园里的活也多的很,恁哥俩要是遇到什么事不说,恁娘也发现不了,更不会主动关心恁俩。”
“作为一个父亲,我很不合格,不知不觉你们俩就长这么大了。爸做的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那么大的苦,都是爸不好。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做父母的还是想知道你究竟遇到了什么难事啊?”
安子善懵了,他感觉今晚的父亲很不一样,或者说老爸真的变了,具体哪儿变了他又说不清楚,就是不一样。
他根本想不到有一天那个不善言辞,不会表达感情的老爸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虽然他也不清楚,老爸说这些话的原因,而且,自己遇到了什么难事?
安子善暗自思索了一下,没有啊,到现在为止还没遇到什么难事啊?
“什么意思啊爸?我挺好的啊,哪有什么难事。”
安家业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样子,痛声道:“老二,事情都过去了,你还瞒着我们干什么啊,我跟恁娘想知道,只是不放心你,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啊。”
安子善傻眼了,无语道:“爸,我真没事啊,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啊。”
看着安子善丝毫没有想要主动讲的意思,安家业沉默了,片刻后他才缓声道:“咱们菜园开发布会那天,老张来过咱们家,我跟他聊了很多。”
安子善眉头上挑,确认道:“张叔?”
安家业点头,“他说你对他们家有恩,你救了他儿子,他儿子得了心病是你帮他走出来的。还说,你亲口说的,你以前也遇到过这个情况,所以你知道怎么才能走出来。”
安子善面色微变,目光平静的望着安家业。
安家业似丝毫未觉,自顾自的说道:“还有,你初三期中考试的时候还在你们班中游的水平,语文作文还考了9分。你下学期就能参加县里的作文大赛拿奖了,还发了那么多稿子到外面,拿到那么多稿费。”
“你怎么可能进步那么快,我自己的孩子,他是不是天才我清楚。虽然恁爸我不合格,但最起码这些事情都清楚,自己的孩子我还是了解的。”
安家业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盯着安子善,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老二,要是你没遇到什么事,怎么可能变化这么大。以前你是老实,但是也不是这种老实啊,刚才看电视,你哥都大呼小叫的,你看着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你说,没遇到事,你怎么可能成熟这么快,好多次了其实我也感觉你变化挺大,办事比我都周全,都有谱,我只是没多想,但,现在我不能不想啊,儿啊,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变化这么大。”
安家业眼眶红了,哽咽道:“都是我跟恁娘不好,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你到底受了多大的苦啊。”
张桂云也红了眼眶,呜呜的哭了起来,喃喃着:“我可怜的庐山啊。”
望着在自己面前完全失态,泪水潸然而下的父母,安子善的心乱了,从重生以来,就没有这么乱过。
原来,他们其实都看到了,感受到了,只不过没有多想而已。
那么,怎么办?摊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