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钟白快速在人群中穿梭，两人总算来到一个人烟稀少的角落展板背后，单建平才一抹刚才脸上的从容，而是带着疑惑的表情问道：“小钟，你和童教授搞那个课题，到底是什么？”

    这事儿那天晚上四人在招待所房间里开会的时候钟白曾经提过一嘴，但并没有透露详细内容，今天被云天翔这么一说，单建平才意识到肯定不简单，于是立刻追问道。

    这话说来就话长了，但钟白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将特种化肥的全部计划都告诉单建平，只是淡淡的回答了一句：“这是一个全新的肥料课题，在我从山平县出发之前就有思路，到了天都之后和童教授沟通了一下，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把课题项目给立了。”

    “全新的肥料课题？哪方面的？给我说说啊！”单建平不愧是个技术型书呆子，一听到这个哪儿还耐得住，立马就准备摸个究竟。

    钟白见他没听出自己话里的打马虎眼之意，只好微微摇摇头道：“是一种新型肥料，今天咱在展销会就不谈了吧，等回厂里之后我再把纸质资料给单科长你看看，这样空对空说不清楚。”

    单建平马上理解了钟白的说法，新技术若是没有相关纸质资料解释起来的确够麻烦的，于是点头道：“也是。刚才我把地区化肥厂展台上的资料拿了一份，你要不要看一下？”

    说罢，单建平顺手递过来一个薄薄的小册子，钟白顺手接过来，一边翻看一边说道：“看来还真和我估计的差不多，他们要弄一个四万吨的碳酸氢铵生产线，这不是把钱往水里扔连泡都不冒一个么？”

    “小钟，你为啥一直强调搞碳酸氢铵生产线不行？”单建平皱眉道：“这柳东升虽然说话刻薄了点，他们厂里这项目我看是真刀真枪准备上马的，刚刚那个云工估计就是他们在省院找的技术指导，应该没啥问题的吧？”

    作为一个技术科长，经常熟读各类文章、报刊的单建平也知道现在国内外的氮肥转向大趋势是将主力产品从尿素升级为含氮量更高的碳酸氢铵，只不过这个时间点他不能确定罢了。

    其实他也设想过山平县化肥厂引进碳酸氢铵生产线，完成产品升级的目标，但认真一了解才发现，这生产线的造价高得惊人，远不是自家这个小小的厂子所能负担得起的，所以甚至连报告都未曾给楚军打过一个。

    “这个省院的云工技术水平我不清楚。但就他们引进这条生产线而言，我并不看好。”钟白轻轻的摇头道：“他们购买回来的生产线极有可能是外国淘汰的上一代产品，能耗高效率低，后期的维护修缮费用也高得惊人，可没柳东升说得那么容易。”

    钟白又细细的将碳酸氢铵的前景大致给单建平描述了一番，听得对方不禁有些惊讶。

    “……小钟，照你这么说，尿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还会是氮肥的主力产品？”单建平联想道：“可我看国外的论文不是这么写的啊？他们都觉得十年后碳酸氢铵的产量和用量都必然超过尿素。”

    钟白呵呵一笑道：“呵呵，这事儿可说不准，尿素虽然含氮量不如碳酸氢铵，但是它的适用普遍性很强，生产成本也在不断降低当中，再说大多数发展中国家也没有马上使用碳酸氢铵替代尿素的迫切性，这个十年就显得过于乐观了。”

    这番话钟白自然是说得十分自信的，他很清楚在前世华国国内尿素的产量一直要在差不多25年之后才会低于碳酸氢铵，即使碳酸氢铵赶上来后，高出的百分点也不过只有十个点而已，并且长期持续稳定。

    再加上我国实在是地大物博，各种地形、气候条件兼具，碳酸氢铵易挥发降低肥效的特点注定了它的适用范围不如尿素，而华国又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粮食生产大国，一个国家的肥料用量就占了全世界的好几成，所以预测碳酸氢铵的前景远远没有国外专家来得那么乐观。

    好在单建平已经习惯了钟白这种预测未来趋势的口吻，和以前迷信外国文献不同，现在他已经在开始下意识琢磨对方这个说法了。

    钟白见自己把单建平的注意力成功的从特种化肥课题引导到碳酸氢铵上，也就不再主动提及那事儿，毕竟童四方他们的理论研究还正处于进行阶段，下一步的预生产要等自己回了山平县再说，而这事儿他甚至还没有给厂长楚军报告呢。

    虽说钟白感觉楚军不会拒绝这件好事儿，但县化肥厂里的事情谁说得清楚？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中途跳出来个幺蛾子，比如上次那个临时更换磷矿石导致磷肥事故的事儿，你觉得那是厂里的每一个人愿意看到的吗？

    恐怕就连始作俑者副厂长朱宏杰，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更换磷矿石，恐怕也不想出产品质量事故吧？

    两人就这样一边闲聊一边把一楼其他的展区大致逛了一下，钟白也拿到了不少肥料厂家的新技术宣传资料，有什么技术工艺革新的，也有什么产品研制改进的，但更多的都是和老大哥平阳地区化肥厂一样，准备对主力产品进行换代升级的宣传册。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功夫就差不多中午十二点了。

    返回展销会外的大门口，单建平拍了拍自己的公文包，里面塞满了今天拿到的各种资料：“这次拿到这么多资料，回去也够看一段时间了。小钟，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也没机会跑天都来亲眼看看这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

    钟白微笑道：“反正都是顺路嘛。单科长，你们准备明天就回厂里对吧？”

    “嗯，黄兴志估计今晚要喝大，巴不得明天赶紧离开天都。”单建平点头道。

    钟白顺便将工业厅拿回来那份展销会内部资料递给对方：“那就麻烦单科长把这个一并带回去，再单独交给楚厂长。”

    单建平立刻收下装进自己的公文包里，半晌之后才回过味来，抬头诧异的问道：“省城的事情不都办完了么，你不和我们一块儿坐车回去？”

    钟白摇摇头道：“我还有点其他的事情，可能还要在天都待个一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