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的走廊里。
糖糖跑没影了以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东城站在窗户与墙的阴影之中,僵硬的如同一块经年岁月的磐石。
他看起来十分憔悴。
仿佛老了几岁,嘴唇起了一层干涸的皮,眼睛里布满了细长的红血丝。
顾东城张嘴,“燕……”一个字,便已沙哑的不成调。
顾东城昨天从医院离开后,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就是调查事情的真相。
顾家大部分的佣人都是工作了许多年的,尤其是袁凤华身边的老佣人,从她嫁进来服侍到了至今。
家里的佣人们全都三缄其口,但在顾东城的逼问下,还是得知了,五年前他们准备领证登记的前一晚,袁凤华曾假借和郝燕谈心为理由,约她出去的这件事。
随后,他又去找了顾怀天。
从父亲那里知道,五年前并不是郝燕无情的要和顾家断绝关系,而是认为郝燕被搞大了肚子丢人,实际上是被袁凤华从顾家赶出来的。
顾怀天说起这些陈年旧事时,非常的怅然。
他其实很懊悔,当年太生气了,以至于对郝燕说的话有些重了,而且对于妻子赶她离开顾家的决定没有阻拦,哪怕孩子做错了事情,他这个做长辈的也应该给予安慰才对。
顾东城清楚了所有的来龙去脉。
像是被冰水从头泼下来,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缩,几乎快要抽搐。
他心里全都是悲恸。
而顾东城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去找了秦歆月。
顾东城向前走了两步,“燕,对不起!”
他的声音像粗粝的砂纸磨过铁皮,支离破碎的沙哑。
郝燕嘴角微动。
下一秒,猛然被他拽入了怀里。
顾东城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他甚至在颤抖。
他沙哑的声音落在她耳边:“燕,对不起!我都知道了,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遍说着。
郝燕心里木木的,不知是什么感觉。
她微挣了下,没有挣开,感觉到他身体的颤动,知道此刻他的情绪一定很激动。
郝燕叹息,“东城,你先放开我……”顾东城没有放。
曾经他放过一次手,痛苦了五年的时间。
这次他不能再放了。
这么多年以来,顾东城其实始终都无法做到放下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一直都认为是她冷酷无情,玩弄他,甚至背叛了他,践踏了他的心。
然而,事实的真相却是……顾东城死死的抱着她,“我已经知道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知道你爽约民政局和我分手的原因!我现在最恨的,就是我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自己是受害者,还误会你背叛了我……”他的燕不是那种人。
她可以不爱,却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顾东城一直记得,自己在民政局等了一天一夜时的绝望,却又怎么知道,那时候的她,又承受着怎样的伤痛和绝望?
现在想起之前他误会她的背叛时,说的那些难听剐心的话就悔恨不已。
顾东城眼睛里滚下热泪,“燕,你为什么这么傻?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在我误会你时,你也要全都承认?
若不是我昨天来到医院,阴差阳错下听到了真相,你还想要瞒我多久?”
湿烫的液体,顺着郝燕的衣领流淌而下。
郝燕被烫到。
五年前那种无可奈何的悲伤,她仿佛再次感受到。
她的眼前,也渐渐起了雾。
郝燕道,“如果可以,我一辈子都不想让你知道。”
这是真心话。
五年前她怎么说?
五年后,她又能怎么说?
“那样才是对我的残忍!”
顾东城心惊胆战。
若是他一直不知情,岂不是要一辈子都怨恨着她?
那样即便是死去,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五年的时间,他们分开了五年。
顾东城脸上的热泪,模糊了五官,“燕,我要把我丢失的全部找回来!今后,你的女儿,不管她的父亲是谁,我都会对她视若己出,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民政局,履行我们五年前未能完成的誓言。
你们母女俩,都交给我照顾,让我们忘掉这些……重新在一起!”
郝燕的心头一阵灰白。
她仰着头,窗外的阳光刺入她的眼睛。
有些疼,渐渐的,水雾最终还是幻化成了液体,从眼角缓缓滑落。
郝燕闭上眼睛,很轻的声音里透着凝结:“东城,可是我们回去不去了……”字里行间都是坚定,仿佛是在陈述一个坚固到谁也辩论不了的事实。
顾东城僵住,像是一块巨石沉入了心口。
走廊里,两人仿佛被定格在了那。
地面上的影子被拉长。
像极了电影里,分手多年后破镜重圆的男女主人公。
其他经过的护士或者探病的家属,看到后,都不忍上去破坏和打扰这一幕,纷纷从走廊的另一边绕过。
而他们都陷入这场无奈到哀伤的前尘往事中,没有注意到的是,不远处电梯的方向,有一大一小牵着手停顿脚步的站在那,直直望着他们。
刚刚在楼下遇到秦淮年,糖糖欢喜坏了。
各种和他撒娇求抱抱,捕蝴蝶什么的都被她全丢到脑后,满心满眼只剩下她的霸道总裁一个。
缠绵了好久以后后,秦淮年提出要上楼和她妈妈打招呼,糖糖欣然答应。
所以他们两个,就又折返回来,坐电梯上楼。
秦淮年穿着黑色的西装,袖口细微处,有些微皱的迹象。
像是刚下飞机没多久,一身的风尘仆仆。
英俊的五官,加上高大挺拔的身形,西装勾勒着他宽肩长腿,立身在那,宛若天神一样。
周围的女人们抵挡不住魅力,都纷纷朝他看过来。
秦淮年却一瞬不瞬的望着前方。
糖糖小小的身子站在他旁边,小手始终放在他掌心里。
她看到走廊里的一幕后,晃了晃他的大手,“霸道总裁,和那位帅哥抱成一团的,是不是我妈妈?”
六月温暖的阳光,铺洒在秦淮年的身上,他却像是千万年难以融化的冰山。
秦淮年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