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郑白妈又说,“你好好干归好好干,但你不能傻干活知道吗儿子,你得多长眼色,要学会对领导说好听的话,拍马屁啊,听起来这行为有点丢人,但是我跟你说儿子,它管用,不管是三岁孩子,还是七老八十的古董,没有人不爱听奉承的好听话,干活什么的,你也不能往死里干,傻干活的人不会有什么出息,遇到麻烦事了,你也要懂得躲开,不要喷身上血,这样你才能活得长久,明哲保身知道吗?你这张嘴,除了要说好听的话,你还不能得罪人,不能随便给人打抱不平,免得连累自己‘挨刀子’知道吗你……”。
郑白听着他妈妈的话笑。
“我说你别笑,这可都是我这些年开旅馆总结出的生存秘籍,你学不会我这一套,你怎么能混出个出息来啊?”
“行了行了,这一套被你运用的那么熟练,我也没见你多出息,你别教我儿子那些歪门邪道,当初我给儿子取名叫郑白,意思就是,我希望他成为一个正直、清白的人……”。
郑忠实转眸看向郑白说,“你别听你妈的话,你要听我的,你要做一个正直、清白、坦荡的人,好好工作,凭能力赚取说话权,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赞同,但拍马溜须、趋炎附势,那是羞耻的事,凡事你做到为心无愧,半夜你才能踏实安睡,否则,就算你将来事业有成,你也无非是一个浑身透着臭味儿的暴发户,我不希望你变成那样的人。”
“暴发户怎么了?暴发户怎么了?我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当暴发户,可惜我没本事。”
郑白爸有些生气了,“你跟我过了这么多年,身上的那股子恶俗气一点也没变。”
郑白妈觉得好像尊严受损了,脸上更加愤怒,“对,我恶俗,我就恶俗了,但也比你这个穷酸好啊,这些年要是没有我的恶俗,靠你在农村小学教书那点工资,我跟郑白都得喝西北风撑死!你还能见到十万块钱存款,是我让你开了眼界了吧?”
郑白爸看着郑白妈说完这番话,眼圈红红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没有再跟自己的老婆争吵,而是转身回屋里了。
郑白妈瞪了郑忠实的背影一下,然后叹了口气,似乎自己吵架占了上风,出了口气。
“妈!你那张刀子嘴,把爸都给说伤心了。”郑白幽幽地眼神看着他妈,试探性地开口。
郑白妈愣了一下,随即眼圈也红了说,“他那张嘴也挺毒的呀,我就不伤心啦?”
郑白笑着说,“你们俩都一起过这么多年了,他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一把年纪还活得跟白纸似的纯洁,以前你不还跟我夸我爸吗?你说他放弃利益去做了山村小学老师,你觉得他特伟大,你特崇拜他,所以你再苦再累也是幸福的!”
郑白妈又愣了一下,“我说过这话了?”
“当然了,你都忘了?”郑白拉着妈妈的手笑着反问。
郑白妈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有这么回事,哎呀,现在物价越来越高,生活的沙粒呀,都把我原本那点崇拜你爸的心快磨没了,我有时候就特别羡慕那些大老板,有钱人,就比如说你三表叔,当年他可是跟你爸借了五百块钱去铁岭创业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发财了,听说是倒腾钢筋的,这么些年了,他都没说回来回报一下你爸爸,这个白眼狼,你这次去铁岭,甭跟他客气,他欠着我们的人情呢!”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妈!你快进屋去哄哄爸吧,可能在屋里掉眼泪了,哭了!”郑白一边说,一边转头看向屋里,好像真的看见他爸哭了。
“啊?真的呀,死老头子,得,我去哄哄他,哎呀,你爸呀,这老了老了,还老得让我哄,没事还挤两滴猫尿,真是的!”
郑白妈一边埋怨着,一边大跨步进屋去哄郑白爸了。
不一会儿,郑白在院子里就听见屋里传出一些嘀嘀咕咕、叽叽歪歪,郑白妈小声哄孩子一般的声音。
“别生气啦,我错啦,你是人民好老师,我是老师的老婆,我跟着光荣,以后我不说了还不行,你是师专毕业,我是小学毕业,嫁给你我赚大发了,亲爱的老公,别生气了,老婆最爱你!”
“噗!”
郑白听到他爸没忍住笑一声,他也笑了。
这是他们家的常态,名为……小吵怡情。
他记得小时候,她妈妈开旅馆特别辛苦,经常要后半夜起床接待客人,那时候,他爸妈吵架都是他爸爸哄他妈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是经济越来越好了,她妈妈的收入成了他爸爸收入的十倍,她妈妈雇了服务员,没有那么辛苦了,两人再一吵架,倒反过来都是郑白妈哄郑白爸了。
曾经郑白妈对郑白说,“我现在赚钱比你爸多了,要是不哄着他点,他可能会自尊心受不了!”
郑白便明白了,妈妈有多么的深爱着爸爸,而爸爸这个清高的人,也从来都深爱着这个在他口中被称之为恶俗的女人。
他们就是这样,看着彼此的优点互相欣赏,看着彼此的缺点,互相包容,相濡以沫、相辅相成,有时候也互相拆台地度过了这半生幸福的婚姻。
郑白,就是在这样一个幸福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因此,即便爸妈吵架,他也感受不到冷漠和负能量,依然觉得吵架也能吵出感动来。
…………
第二天,郑白和发小吕浩、王岳收拾了简单的行囊,一起走出了他们一起长大的小县城,直奔大石桥火车站。
他们三个之所以选择去铁岭,主要是因为郑白从小就听父母说他有个三表叔,当初跟郑忠实借了五百块钱,到铁岭去闯荡,然后发大财了。
他们都想着大城市有熟人会好办事一些,更何况郑白妈总是说,那个三表叔欠他家人情,郑白倒是没想去讨什么人情,他只希望在那边能暂时有个落脚的地方,容他去找一些大酒店、旅馆相关的工作,他是想去大城市偷师学艺的。
三个年轻人在候车室等车的时候,便开始兴致勃勃地热聊。
王岳说,“打今天起,我就不再是原本那个王岳了,我马上就要是大城市铁岭人王岳啦!”
吕浩说,“以后郑白当了懂事长,我就是董事长秘书。”
王岳鄙夷地看着他说,“秘书啥呀?秘书都是女的,而且必须是肤白、貌美、大长腿,杨柳、细腰、柳叶眉,你这样的,可以给郑白提鞋!”
吕浩一脸不高兴地说,“你才提鞋呢,我不提鞋!”
“提啥鞋呀,真是的,都是哥们儿,我要是当了董事长,你们都是大股东,所以,咱兄弟三个好好干,不干出个名堂,绝不……”郑白转着眼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