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秀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一长串的消息。
    天眼通穿透了上千公里的距离，看到了位于晴明神社中的安倍晴明，祂那坦然平静的模样。
    不由稍稍沉默了一下——
    晴明鬼神的目标是正直的。
    先不谈祂的做法与现在造成的结果。
    单说祂刚刚描述的那些事物，确实令白石秀产生了颇多的感悟。
    甚至升起了一种“按照这个方向研究思考，或许真的可以打造出黄泉与轮回”的想法。
    这比几个月前，白石秀见到西村先生死亡时，所产生的“改阴地为阳地”的想法。
    完成度还要高的多，结果也要更加完美一些。
    如果说改阴地为阳地，是降低鬼物的生成效率，无法完全抑制鬼物生成，并且可能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
    那么创造地府与轮回，则是彻底的解决这个世界鬼物横行的方案！
    但是，对晴明鬼神甚至黄泉的目标感到赞同的同时。
    白石秀却并没有产生什么动摇。
    无论祂们的想法有多崇高，有多高尚。
    但是祂们所行的事情，却是相当残忍与无情的。
    抱着崇高的理想去做一些伤害他人的事情，就可以被原谅了么？
    显然是不可能的。
    单说洗魂珠这一项研究产物，便充斥着浓浓的罪孽。
    白石秀打字询问道。
    “晴明鬼神，如果说洗魂珠是意外诞生的产物……”
    “那么，它是从什么研究中诞生的？你们是如何进行研究的？研究材料是什么？”
    “而且，如果只是单纯的研究副产品，你们为何要继续制造它，甚至利用它采集人类生魂，改造出妖怪来？”
    “几十年前，黄泉只是单纯的为了取得某种物品，便将灵明寺覆灭，使老住持家破人亡，抽出了前任住持的魂魄，将师伯他们改造成了妖怪……”
    “这些罪孽，你应该不会否认吧？”
    面对白石秀的话语。
    安倍晴明并没有为自己辩解。
    恰恰相反，祂甚至主动揭露了一些事情。
    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从未打算否认什么罪孽。”
    “事实上，我所沾染的、背负的罪孽，比心正法师你想象的更多。”
    “毕竟，无论是研究灵魂，或者未知之境，都是需要材料的……”
    “跟黄泉合作的过程中，我便已经沾染了无法洗去的罪孽了。”
    “我说这么多，只是单纯的想要告诉心正法师你，黄泉的目的与计划而已。”
    “毕竟，现在你可以跟我好好坐下来聊一聊，是因为我身为鬼神的身份……”
    “但是，如果面对黄泉的话，心正法师你恐怕根本不会给他辩解或是交流的机会，直接就把他送上路了……”
    “如果我跟黄泉都去见你佛了。我们几千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我刚刚所说的那些，权当是分开下注了。”
    “现在这样，在我上路后。”
    “心正法师你与黄泉的争斗，无论最终是谁获得了最终的胜利，那一位胜者，都会将这个研究继续下去……”
    “至少，我这一千年的努力，不会因此而浪费掉。”
    安倍晴明说着，心中稍稍有些感慨。
    祂并不畏惧死亡。
    对祂来说，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为之奋斗了千年的夙愿，最终面临的是失败的下场！
    在心正法师面前，祂看到了这种结局——
    黄泉已经在东京都布下了巨大的封印阵，就等待心正法师的降临了，可是，能成功吗？
    安倍晴明不知道。
    就连黄泉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虽然现在已经摸清白石秀的法力范围、已经想好了如何安排消耗他的力量，将其封印了……
    可是，距离白石秀返回东京都还有三天！
    谁知道，三天的时间里，这个变态会不会破解妖力导弹，想出使其无效化的方法？
    这段时间在须佐的群里，安倍晴明已经见过心正法师太多的神奇操作了。
    白石普度功、逆转生死掌、三十倍佛缘掌……
    这种把研究当成吃饭喝水的开挂能力，也太过分了！
    正因此，在与黄泉交流过后
    安倍晴明忽然想到了一种方式。
    是否可以利用心正法师？
    利用他这种变态的研究能力，对黄泉计划进行最终的补完？
    只要让心正法师认可了这个计划，认可了再造黄泉、再造轮回这件事。
    哪怕封印和尚作战中。
    黄泉败了。
    打造黄泉与轮回的计划，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甚至，作为胜利者，以心正法师的研究速度，或许可以让黄泉轮回诞生的时间加快许多倍！
    在这种想法下，安倍晴明才“背叛”了黄泉。
    将黄泉的计划内容告诉了心正法师。
    甚至，不仅仅是计划内容。
    安倍晴明事先准备好了一些资料文件，此刻通过手机，直接传输给了白石秀。
    这是一个压缩文件包。
    里面包含了许多文件：“洗魂珠的制作方法，以及对于部分原理的猜想与构思”、“如何分离魂魄，魂魄的几种性质”、“对于灵魂构成的猜想，如何突破万年上线”、“情绪、执念、与灵魂”、“轮回的打造方案”。
    “未知之境究竟是什么”、“如何获取未知之境的掌控权”、“对于未知之境的改造”……
    这些都是安倍晴明与黄泉几千年的积累。
    此刻，全部都被传输给了白石秀！
    安倍晴明补充了一句。
    “虽然，这是在罪孽中诞生的技术资料，沾染了许多无辜生灵的鲜血，甚至消耗了许多的活人魂魄。”
    “心正法师可以拒绝它。”
    “但是，如果您拒绝了它，当您超度了黄泉，这些资料都将掩埋在时间长河中……”
    “那么这些生灵的付出就相当于浪费了，他们的牺牲将会是毫无意义的。”
    “希望心正法师，您可以背负着它们前进。”
    这是阳谋。
    安倍晴明用自己的生命所布下的，堂堂正正的阳谋！
    虽然这么一来，安倍晴明必死无疑。
    但是，以心正法师的性格。
    必然不会放弃制造黄泉与轮回，这种会拯救无数世人的机会！
    哪怕他不愿意，也会不得不被安倍晴明所利用，达成祂千年的夙愿！
    这样哪怕是死亡，安倍晴明也可以安心接受了。
    但是……
    出乎安倍晴明意料的是。
    白石秀却没有接受这一份压缩文件。
    反而等来的，却是几句回复。
    “小僧承认晴明鬼神你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拒绝这份资料，会让那些受害者的死亡变得毫无意义……”
    “但是，小僧拒绝。”
    “这份沾染了太多的罪孽。”
    “黄泉与轮回，是让全球亡魂有归去之所的大慈悲，如果是在罪孽上建立的，那也太悲哀与黑色幽默了一些。”
    “这样的话，未来每一个经历轮回的生灵，都会因此而沾染罪孽……”
    “与其令慈悲之事沾染罪孽，变得污秽。”
    “小僧宁愿拒绝这份资料，从零开始，打造轮回！”
    “虽然这样可能很愚蠢，很笨拙，可能会花费很多的时间。”
    “但是小僧愿意去做。”
    看到白石秀的回复。
    安倍晴明愣住了，忍不住发消息开喷。
    “心正法师，你这样也太迂腐了吧！”
    “你是蠢货吗？”
    “这些是我跟黄泉千年的积累，是真正的底蕴！”
    “如果你从零开始，要多花多久时间？”
    “在这期间，因为鬼物而死亡的人类，不同样是你的失职？是罪孽么？”
    “虽然接受这份资料，可能令你难以接受，但是节约下来的时间，却能拯救更多的……”
    安倍晴明还没说完。
    就被白石秀打断了。
    “大概要多花一个星期的时间吧。”
    “？”
    看到安倍晴明鬼神的问号。
    白石秀坦然的解答了祂的疑惑。
    “本来制造黄泉与轮回这种大工程，没有足够的学识与积累，没有任何一点灵感，小僧想都不敢想……”
    “但是，安倍晴明你刚刚的话，已经带给了小僧足够的灵感！”
    “当然，仅仅是灵感，想要研究出黄泉轮回、地府、奈何桥、三途河这之类的事情，要花很久……”
    “起码要一两年。”
    “但是，小僧前段时间研究出了白石普度功·改二，现在已经拥有了一百七十六单位的分念。”
    “虽然这些分念，不能同时研究思考一个项目……”
    “但是，黄泉轮回这种大项目，可以分化为一个个小的研究目标，然后分开思考！”
    “这同样可以变相提高研究速度！”
    “可以将一两年的时间，缩短到半个月。”
    “虽然时间仍然很久。”
    “都拖到新年后的明年了。”
    “但是，小僧已经尽力了，心中无愧。”
    白石秀发出这段话。
    不仅仅是跟安倍晴明解释。
    同时，也是在坚定自己的内心。
    发出去之后。
    顿时觉得念头通达，有所感悟。
    然而，对面的安倍晴明并不想回复白石秀的话。
    并缓缓地按下了一个符号。
    “？”
    半个月？
    一个星期？
    一时间，安倍晴明有些迷茫了。
    哪怕是面临死亡，面临被超度都平静淡然的安倍晴明，迷茫了。
    感情我跟黄泉上千年的努力，都是假的呗？
    图啥？
    白石秀停顿了一下，继续打字道。
    “此外，小僧还希望晴明鬼神你能够自愿成为志愿者，帮助小僧进行关于魂魄、鬼神等的研究。”
    “单纯的思考，并不能得到研究成果。正如你与黄泉所做的一样，研究是需要材料的。”
    “晴明鬼神你这些年来，不知道利用了多少魂魄，进行研究。”
    “那么，为了黄泉轮回的建立，你应该不介意为科学献身吧？”
    “放心，小僧会控制好手法，不会让你的神魂溃散，会让你坚持到半个月后，亲眼看到黄泉轮回诞生的。”
    “不知道晴明鬼神意下如何？”
    “……”
    看到白石秀的疑问，安倍晴明沉默了。
    片刻时间，祂挪动手指。
    “好。”
    成为研究材料吗？
    无所谓。
    只要能够看到黄泉轮回的诞生，能够达到这个目的。
    哪怕自身成为研究材料，也并不是不能接受的。
    甚至安倍晴明心中有些欣喜——
    自己能够成为轮回的组成部分，能够达成毕生的夙愿！
    这是莫大的荣幸！
    ……
    看到安倍晴明的回复，白石秀不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有了研究材料、有了灵感。
    加上白石秀这段时间积累的学识与分念，只要按部就班的研究下去，很快就能达成目标。
    至于让安倍晴明作为研究材料，是否违背心念，让地府轮回同样建立在罪孽上……
    这是不同的。
    安倍晴明与黄泉的做法，是挑选无辜受害者，生生抽离他们的魂魄，进行研究与切割，这种手段残忍又痛苦。
    可白石秀不一样。
    首先，安倍晴明是自愿的志愿者，并非无辜受害者。
    第二，白石秀的研究会浅尝辄止，不会过于深入，不会令安倍晴明因此神魂破散，消失在天地间，不会导致死亡。
    至于这其中必然存在的痛苦，相当于安倍晴明偿还曾经的过错，是祂自愿承担的。
    如果安倍晴明拒绝，白石秀也不会强迫祂，会主动送祂上路。
    “开始研究吧……”
    白石秀先将计划分成相当复杂的各个细节与步骤，以及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课题。
    收回一百个负责学习现代知识的分念，让他们对这些课题分别进行研究。
    至于研究的目标。
    是白石秀自身的人类灵魂，以及安倍晴明的鬼神神魂。
    初步的研究只需要观察思考，等到稍稍了解深入一些，才需要进行手术式的切割……
    这个过程，恐怕会跟安倍晴明与黄泉一样。
    获得许多类似洗魂珠、妖魂珠的副产物。
    不过，白石秀相信。
    只要自己对它们持有科学客观的态度，不使用这些危险的手段，或是干脆将它们掩埋在自己的记忆里。
    那么，它们就不会危害到世间生灵。
    话说回来。
    如果真的打造出了地府轮回。
    世间的鬼物很大概率会因此绝迹。
    亡者的灵魂，全都被引入地府地狱中，进入轮回进行转世……
    那么超凡领域的普通和尚、神官，是不是就要因此失业了？
    应该不会。
    哪怕无需除灵了，也不妨碍他们搞婚庆、做法事。
    或是弄流行佛乐、学习开光服务、打造什么超凡器具……
    无论是白石秀研究出来的开光掌，给各类物品开光。
    亦或者妖怪们研究出来的能量转化符文。
    都为他们未来的新行业铺设了道路。
    倒是浅田千奈可能因此失业。
    毕竟，她的除灵视频是建立在除灵日常上的。
    如果世间没了鬼物，浅田千奈就没办法继续除灵，更别说拍摄除灵视频……
    那她能做的，岂不是只有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