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在穗州备嫁,明月要去金陵应试,他自家也稀奇得很,竟然连他都有赶考的一天,秋娘喜得满面是光,便是没考出来,在穗州也是有田有房了,算一算往后明月也有十亩地,总旗给的四亩,和营里给的六亩,再有五十两银子,军功赏银,再加给的路费盘缠,女儿嫁了他,也算得有靠了。
石桂不得闲,一付心思都放在替明月收拾东西预备武举的事上,为着这个还专程请教过宋荫堂,宋荫堂笑起来:“文举武举也没甚个差别,文人最爱斯文风流,写自己自幼读书,寒窗苦读最妙,若是武举,倒不要紧,他当过道士还能一心报效,不妨写上去,主考官员为着讨圣人喜欢,也得把这样的卷送上御前去。”
这里头弯弯绕绕,说的多了只有一条,武举是举国上下办起来讨圣人开心的,也确是考出过几个好的,可常年无战事,也只到今岁才看出些功效来,文人应试千年不变,武人却只要揣摩一人的心意便可。
石桂回去把这话告诉明月,明月正支着腿儿逗狗,黑背奶狗几个月大,四条短腿扒着明月的腿儿,紧紧扒着不动弹,小尾巴摇得欢实,时不时叫上一声。
明月听了就笑弯了眼睛:“可不,我连钦天监的官儿都不当,一门心思从了军,为的可不就是保家卫国。”
石桂“扑哧”一声笑起来,明月的眼睛在她转一圈,想想三四个月不见,人还没走呢,心已经慌起来,恨不得贴着身子再来一回,光那么一回,就已经让他想了半年了,夜里做梦都还是那夜里,梦里都有桂花香。
他都要走了,她总得肯了罢,把手上最后一点饼子喂了奶狗,迈着长腿出门去了:“我出去一趟。”风一阵似的走了,石桂都赶不及问他去哪儿。
隔得一日她便知道明月往哪儿去了,他出门就找了媒人婆,提了一篮饼儿,又许诺些酬金,这事儿本来就已经两家说定,找了她去就是送钱给她的。
媒婆喜得眉开眼笑的,问明月要八字,写在红字上,包起来连同礼物一起送到石家去,明月有备而来,立时笑起来,自家挥笔写了一付。
他哪里还记得自己的生辰八字,就是石桂也作不得准,一个是野生野长,一个是被人捡去,记得年也记不得月,明月都拿定了主意,往后就算他们夫妻是同月同日生的。
这道理是他当道士的时候师兄告诉他的,说他们这样的人,小时上山,到大了想着不当道士要成亲,却拿不出八字来,干脆算一个差不多的,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过尤不及,能样样配得上,不至太差就成。
明月自然也有一个,预备了这许多年,总算有用上的一天了,他笑嘻嘻把八字送上,媒人婆一口应承了,拿他的银子办下两块布,提了一坛子酒,四盒什锦的点心,上了石家的门。
秋娘一看媒人上门来,还有些吃惊,等听见媒人开了口,喜得合不拢口,她还想提一提,总得在明月往金陵城去之前把事儿定下来,哪知道他自家想着了。
媒婆一看连人都住进屋里来了,还有什么好论的,拿了八字去合,走一个过场,把这三书六礼前几样全都走一回,只等着石家孝过,回来好成亲。
石家答应的快,媒婆办事就更利索了,本还想着明月家里头没亲戚,能帮着了主意办聘礼的,没成想石桂没让她插手,就是秋娘也不肯,何必去过一道,叫别人揩油。
明月想着银子先买房,石桂却叫他不必急:“等你回来了再买也不迟,我留意看着,果有好的,我自然买下来。”
明月要是考中了,不定还能回来穗州,营里也不定能放人,还得看上头怎么调派,这些银子先不动,到要用时再说。
明月把大事办了就万事都不愁,乐陶陶点点头,又去招猫斗狗,字写得差不多了,文章肚里却没多少货,他也没想着一回能中,跟着大哥出去长长见识也好,金陵城地头他熟得很,跟着去甚都不怕,再不济还能借住在道观里。
石桂收拾了厚衣裳,又替他做了棉鞋,本地人少用棉花,价钱倒不贵,不是内陆的东西,在穗州置办都不贵,金陵城可不比穗州冬天都不冷,下雪的时候冻骨头,把一身衣裳都置办全了,还给他带足了单衫。
别个出门带一个布包就够,明月的衣裳就得装一只小箱子,这会只有大箱,石桂便找了那竹店的老板,画了一张箱子的图纸来,手提大小,竹子的编好了,在里头衬上一层布,装上厚衣,用皮做了裹了手柄。
方便明月能出门带着,又怕他力气大拎断了,用上搭扣,做出来竟很好看,别家店一看便会,只在花样上头取胜,这么一只箱子,老板反没收她的钱。
过了年关就要走,石桂一路送他到码头,还给他做了路菜,熬了肉酱,做了肉干软面饼子,还托带了一封信去宋家,淡竹石菊久无音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明月站在船上同她挥手,两只手举过头顶,背着太阳镀上一层金边,石桂面上一红,倒有些腰酸腿麻,昨儿夜里叫他摸进门来,临走之前温存片刻,两只手一抱上来,光是挨一挨都让他高兴。
石桂面上烫热,他这会儿肩上只怕还有牙印子,昨儿夜里他热的赤了上身,石桂怕被人听见动静,他磨得狠了,只得一口咬住,哪知道这一下子折腾了半夜都没使完力气。看他这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二十岁后再生孩子。
等天边只余下一道帆影了,石桂才平静下来,她在穗州,明月自会想着法子回来,宋嫔在年二十九这一天,生下个儿子来,金陵是非太多,还是尽早回来得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能开车,但是感受了一下长短
嗯~
抄袭举报判定啦,黄牌锁文红牌半年,是个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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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分店
石记竹筒饭在码头有了一间铺子,石桂还想在城里也开一间,就在喜子学堂那一片,她跟瑞叶两个去看过一回,同瑞叶合伙做生意,算是第一家分店。
瑞叶反倒唬住了,连连摆手推辞:“我不过替你牵牵线,怎么好拿钱,姑娘要是知道,臊也臊死我了。”
石桂若不是走这么一圈,哪里知道瑞叶在这一带的人缘竟这么好,她早早看过这个地方,还想着开个饭铺的,只家里一直有事,既无心也无力再拿出钱来开饭铺。
休养了一季,手上存下余钱来,重又这个主意,想到瑞叶说的管学生的饭,才把列好的计划拿出来,先给瑞叶看过:“那一条街上都是小商户,脚店饭馆也是有的,都是做细菜,咱们这个可不一样,花样都是一样的,胜在干净便宜,若是能够我倒想租到丝织户那一片去呢。”
穗州与别处不同,江南地方养蚕吐丝都要等着春暖花开,以防蚕僵不吐丝,穗州却专等着天冷下来,夏日里天太热,到过了中秋也依旧还有十来天的热潮,要养蚕织丝,非得等天冷下来不可。
只有冬日天气合适,寻常便纺纱棉织布,每年这个时节里,河边的丝户都静悄悄无声息,石桂想在那儿开一间饭铺,看蚕的时候片刻不能离人,竹筒饭还能送饭上门去,雇两个伶俐的伙计,不愁赚不到钱。
可丝缎经不得油烟,她仔细打听过了,本地的丝户都是赶早洗丝,丝户洗丝的时候,不许民人用水,渐渐这些人家干脆都住在一处,临水而居,穗州又没冬天,不必破冰,只还按着点来洗丝,等民人用水时,脏水都已经往下游去了。
开饭铺是进不去的,用水也不方便,就还往这头来,刻的板子总算派上用场,就印出来让喜子去发,连他的同学里头,也有丝织户出来的,程先生收学生不问出身,要不然喜子也不会一来穗州就能拜到他门下去了。
石桂定了主意,瑞叶却怎么也不肯占这个便宜,红了脸直推:“你家里已经待我够好了,我就是帮手也是应当应分的,再要提钱我成什么人了。”
石桂笑起来:“我不可不是白给你,可是得指派你做事儿的。”说着拉过瑞叶坐到床沿,从床边柜上取了一匣子榛子剥起来:“你往后就真当贤内助了?你看看穗州这许多女人营生,女掌柜女挑夫女伙计,怎么你就非得缩在后头,难道往后就只做针线,眼睛都熬坏了。”
瑞叶自知没有石桂能干,理家事她是一把好手,可做生意她是真不成,原来在叶家至多也就管管帐,还是每月里定时就能拿到钱的,她要干的不过是把这一笔钱花销出去,如今可不一样,怎么赚钱她还真没干过。
绿萼笑盈盈听着,她跟秋娘摆过摊子,一文一文赚过馄饨钱,知道钱是怎么来的,也知道钱要怎么花出去,伸手取了个石桂剥好的榛子,嚼得满口生香:“不算私房就是补贴家用,也是好的。”
程先生的小院子是租的,可不是买来的,年年还得付租金出去,开了私塾也是年年刚够养活他自个儿,若不是有一笔润笔的银子在,早就租不了房子了。
这回结亲把家底掏了个精光,就是叶文心再陪送嫁妆银子,他也不肯用这些钱,瑞叶被绿萼这么一说,反而动起念头来。
她原来没过过穷日子,遭难也不必去费心思想一日三餐,如今可不一样,原来跟在叶文心身边,也一道学了些管家课,这会儿才又翻出来,当家主母可不就是买田买地买铺子,自家收收租。
既跟石桂一道,却不能光看着她出力气,两个人说定了便一处寻访地方,石桂有意带着她同绿萼两个,找中人定地方,谈租约签租契,再到雇工人粉墙,急赶慢赶的,二十天里竟也落定了。
经得这一回,瑞叶才知道是当真不容易,她拿银子出来说要跟石桂一人一半出本金,铺子就算是两个人开的。
年十五里不开工,石记竹筒饭到二月头上才开张,瑞叶先在学里问一回,小儿的饭食便宜卖,十五文一个人,瑞叶自己还烧个汤水,冬日是红豆汤,夏日是绿豆汤,让几个孩子当水喝。
又分派他们轮流收拾桌子椅子,定了几条规矩,换汤不换药,把这二十来个孩子当作小丫头似的管教,扫院子端茶倒水,原来几个捣蛋的,也都收敛了。
有人扫院有人倒水,二十来个人正好轮上一个月,当日干事的就管一顿饭,石桂跟着人送饭去,看见那几个孩子一口一个师娘,掩口笑起来:“合该你嫁姐夫呢,小猴子都拿你当猴王了。”
城里这间铺子卖的自然不如码头上好,小推车又加了一辆,海运没有淡季旺季,日日进来的船只送的货物都不一样,小推车的生意越来越多,码头上推车卖东西的店家也越来越多。
一天八百份怎么也少不了,倒是城里,店才开张,一日能卖出去二三百份,就已经算是好的,这一家店就交给瑞叶绿萼两个来打理。
石桂一面等着明月来信,一面忙着城里码头的店铺,回家还没歇口气儿,秋娘就拿了帖子来,是吴家送来的帖子,请了石桂去给吴姑娘当女宾。
出了热孝,可带着孝上门去看人家办喜事总归不好,石桂写了一封信去,吴夫人竟了身边的嬷嬷来请,既是诚心相邀,她便去了,还给吴家姑娘预备了贺礼。
吴家这回是嫁女不是入赘,急巴巴的置下了小院子,又调派了人手,吴夫人倒也不怕丫头婆子们不服管教,自家这个姑娘,嘴巴懒得动,拳头却爱动,又有个打跑了匪人的名声在,哪个还敢再作耗。
这个女婿不如意也如意了,甩了手只知道读书,旁的万事不管,见着女儿就脸红,能嫁这么样的,就比外头那些只有虚模样,摸不着底细的强得多。
吴姑娘吹吹打打出了门,坐在床上等着上轿的时候还不老实,把吴夫人气的要掐她的胳膊,临到要出门了,还没捞着空说夫妻之事,嬷嬷说一句,她能问出一百句来,干脆给她塞了一本小册子,说要夫妻两个一道打开。
女婿是个呆的,女儿又是个傻大姐,吴夫人到送女出门还在叹,石桂吃了喜酒回去,倒有些想明月了,吴姑娘拿话问她,甚个叫看长看短量力而行,嬷嬷说的倒跟使刀用枪差不多,可她问了,嬷嬷又只摇头答不上来。
石桂自然也不能说知道,看着她满面迷迷蒙蒙想说又说不出来,吴夫人到底派了个老嬷嬷跟着,这颗心提着就放不下来,两个都是呆的,也不知道回门那天到底成没成事儿。
反是吴姑娘上门一回,回门那天急急叫了人来请石桂,石桂去得晚了,她还着急,拉了她进屋子去:“你娘是不是也不肯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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