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怎能派人来了?金秀忙起身亲自迎出了正殿外,果然外头有一个小太监捧着一盒东西过来,见到金秀鞠躬请安,金秀忙躲开,不敢受寿康宫伺候皇太后的人行礼,就算是底下的小太监也不成。
“奉李嬷嬷的吩咐,皇太后慈命,赐雨前龙井一盒,宫燕二两给十二阿哥和十二福晋。”
金秀忙蹲下来行福礼,“臣妾感激涕零,不胜欣喜!”又忙起身,亲自接过了小太监手上的盒子,交给了边上的小叶子,她又朝着章嬷嬷使了使眼色,章嬷嬷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预备了一块碎银子,塞给了小太监,小太监眉开眼笑的,忙又给金秀打千谢赏,“奴才谢过福晋。”
金秀忙叫他起来,“这大冷天的,你过来送东西实在是不容易,原本要请你喝杯热茶再走,只是怕你当差忙,就赏几文钱给你,自己打酒吃就是了。”
小太监虽然是在寿康宫当差,但素日到外头当差的,还真的不常见,所以见到金秀这样的赏赐,还是颇为高兴,“福晋您客气了,奴才不敢当。”
“敢问公公,”金秀若无其事的说道,“老佛爷赏赐的好东西,是我这里才有,还是各处都有的?”
“就只有十一阿哥那边,和福晋这边才有的,其余的人都没有,”小太监笑道,“福晋太客气了,我在十一阿哥哪里,他可是什么赏赐都没给呢。”
原来是两人都有,金秀点点头,东西不算是很贵重,但对于皇太后来说,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反正金秀是从未听说过,有宫眷们提起皇太后除了寻常的大节日之外,有单独赏赐给众人事情,联想到上午的事儿,金秀心里头一动,笑道,“我得了老佛爷的好东西,高兴的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了,这位公公,不知道皇太后什么时候得空,若是方便,我想着当面叩谢老佛爷。”
章嬷嬷不屑一顾,皇太后怎么有空说受你的拜见?宫里头谁不知道皇太后最是不见外人的,除了皇贵妃偶尔可以入寿康宫之外,其余的嫔妃请安问好都只是在寿康门外就被挡下来了,你还想见皇太后?
这赏赐想必也是皇太后偶尔想起来宫里头还有这两位孙媳妇,所以提了一嘴才叫人赏赐了这些东西来,茶叶和宫燕,在阿哥所算是不错的物件,但在寿康宫,只怕是皇太后都不会知道这些寻常的东西,十二福晋瞧着聪明,怎么这会子犯糊涂了?还要上赶着去寿康宫拜见,等会可能就要丢面子了。
“李嬷嬷交代了,若是福晋问起,就告诉福晋,老佛爷午后歇了中觉,三四点的时候,恰好有空,福晋伺候老佛爷喝茶用点心,是最好的。”
金秀大喜,这一次算是问对了,上午的事儿也算是没做错。
小太监微微弯腰鞠躬,随即离开了。
外头冷,金秀也站不住,于是就着福子的手,慢慢的走回到了正殿,等到章嬷嬷回过神来,赶到屋里头的时候,金秀已经端坐在炕上喝茶了,章嬷嬷上前喜气洋洋的朝着金秀福了福,“恭喜福晋,贺喜福晋!”
“嬷嬷这是怎么了?”金秀笑道,“好端端的,恭喜什么呢?”
“福晋得了老佛爷的喜欢,这可是天大的福气!”章嬷嬷满脸堆笑,喜气洋洋,“我在宫里头这么些年了,可是没见过老佛爷对着哪一位阿哥,哪一位福晋是这样的另眼相看的,这样的好福气,真是难得,咱们十二阿哥以前得过老佛爷的疼爱,不过那也才几日罢了!如今这样特特的赐东西来,可见老佛爷是真的喜欢福晋您呢!”
金秀很想怼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但是想想看还是算了,的确在外人看来,自己个的确是福气,而且这福气是难得一见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若是这样胡乱怼人,只怕是章嬷嬷心里头不爽。“是的呢,”金秀想了想,还是附和了章嬷嬷,“只是我到底地位低了些,不好多多亲近,哎,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福晋不必着急,”章嬷嬷起初还觉得来伺候金秀实在是难为了自己,也让自己的档次拉低了不少,可自从纳兰永宁送嫁,福康安前来祝贺(这一点存疑,按照福三爷自己的说法是路过而已),再到了宫里头,竟然能被破格住在宫里头,如今又有皇太后青眼,章嬷嬷只觉得金秀祖坟冒烟了,哦,不,是自己个祖坟冒烟了,“皇太后既然愿意让您去寿康宫,这就是天大的缘分,只要您伺候好了皇太后,皇太后对着你好一些,厚待一些,福晋以后在宫里头就过的舒坦了!”
章嬷嬷又忙言传身教起来,“在皇太后跟前,福晋千万不可多嘴多舌的,皇太后最不喜欢多嘴的人,这是一节;此外,皇太后也不喜欢自作聪明之人……咳咳,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皇太后不喜欢人太聪明。”
“嬷嬷只怕是说错了,”金秀笑道,“皇太后应该是不喜欢自觉得聪明,但实际上不聪明的人,是不是?”
“是!是!”章嬷嬷笑道,“奴婢说的这个意思,所以还在是皇太后跟前蠢笨一些才好,福晋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在谁面前,说什么话儿。”
皇太后真的喜欢蠢笨之人吗?金秀对此深表怀疑,若是自己真的蠢笨一些,听不懂皇太后话里头的弦外之音,今个怎么会得了这样的头筹?
不过金秀是有一点好,不太会当面反驳别人,她还点点头,“嬷嬷说的极是,我记下了。”
见到金秀今天很温顺,章嬷嬷的谈兴越发的好起来,滔滔不绝的说了好一番话,无非是自己经验丰富,什么时候都该自己的,诸如此类的话说的是越发不可收拾,金秀被迫听了一会,忍无可忍,“章嬷嬷,”她趁着章嬷嬷啰啰嗦嗦中间换气的时候,忙打断了章嬷嬷的独自表演,“你去请容姑姑来,我有事儿分派给她。”
若是说要垂问于容姑姑,章嬷嬷必然不高兴,但是说有事儿分给这个难说话资格又老的容姑姑,章嬷嬷倒是挺高兴的,忙下去通传了,过了一会,容姑姑就过来了,依旧是脸色冷漠,礼数上虽然非常周到,叫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福晋有什么差事儿吩咐?”
“没有事儿派你,只是想问几个事儿,”金秀笑道,“姑姑,你且先坐。”
容姑姑自己个搬了一张凳子来,告罪坐下,“福晋想问什么?”
“皇太后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第一个问题就是如此直接,又是这样如此的大难题,容姑姑愣了一下,“福晋想问这个事儿做什么?”
“姑姑先回答我的话儿,我再告诉你,今个在寿康宫,我和皇太后说了什么话。”
容姑姑更是一愣,“你还和皇太后说上话了?”她的神色除了惊讶,没有别的情绪,反而露出了一种果不其然的神色,“福晋果然是会惹事的主儿。”
这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讽刺,金秀权当做没听见,只是低着头喝茶,容姑姑微微一思索,“皇太后不好对付,是一个厉害的人。”
这个评价很高,而且是绝非一般的人,能够在容姑姑这里得到“厉害的人”这个评价的,金秀倒是有些兴趣,“为何说皇太后是厉害之人。”
“万岁爷的两位皇后,都斗不过皇太后,如今的皇贵妃,只怕也是斗不过皇太后,你说她厉害不厉害?”
这倒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金秀奇道,“皇太后为何要斗?”
“这个问题,您该问皇太后去,我又不是皇太后,如何知道为何要如此做?”
“仅此而已吗?”
容姑姑凝视金秀,“福晋很想知道一些宫廷秘辛吗?”
当然想知道了,谁都有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呀,不过面上当然是义正言辞的要拒绝,“姑姑若是觉得合适可说,自然是会说,若是真的有那么不为人知的秘辛,我却也不必知道。”
容姑姑看穿了金秀的言不由衷,微微冷笑,于是抛出了几个大秘密来,一时间震惊的金秀险些坐不住了。
“你可知道万岁爷实际上和皇太后不和许久?”
“但皇太后又是可以和万岁爷面上和气?”
“有没有听说过,宫里头早就有传言,这么多年下来一直有的传言,那就是万岁爷并非皇太后亲生?”
这三个事情震惊的金秀都握不住手里头的盖碗,她忙站起来,又起身将站在门内擦桌椅放碗筷的宫女都使唤了出去,见到殿内没有人,这才进了内殿和容姑姑说道,“姑姑你疯了!这些话儿你也敢说!”
“怎么?”容姑姑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虽然转瞬即逝,但依旧给她冰冷的脸上带来了些许光彩,“听到这些话,就受不住了?依照你这胆大妄为的性子,什么事儿都敢做,怎么这些话儿都不敢听了。”
“我只是让您给我说说皇太后是什么人,没有让您告诉我这些事儿!”金秀有些气急败坏,“我现在不想知道这些事儿。”
“这些事儿才能够告诉你,皇太后是怎么一个厉害的人,”容姑姑得意洋洋,为自己震慑到了金秀感到十分的得意,“最后一个事儿,那只是谣言,但之前两个还是有根据的,福晋想不想听。”
金秀实际上挺想听的,但不是现在这个时候,晚间还要招待十一阿哥和福晋,时候差不多了,如果再在这里耽误下去,听这些宫廷秘辛入了迷,耽误了招待请吃酒,那么就不好了,“今日且不急,皇太后已经许我得空了去寿康宫拜见,”她灵机一动,“章嬷嬷素日忙得很,姑姑你得空,不如陪我去?”
“寿康宫我去过多次,陪你倒也无妨,不管奴婢要把话儿说在前头,奴婢去了,可不见得是好事儿,”容姑姑说道,“奴婢身上带着是先皇后的身份,和影子。”
容姑姑执拗的很,外头当着众人的面,不说这个“先皇后”,可和金秀和永基私下说话的时候,口里头称呼南氏,不是用“先皇后”,就是用的“主子娘娘”,十分的不避讳什么。
容姑姑的意思非常清楚,她的到来,会让皇太后想到南氏,而南氏,听说和皇太后也是不睦,也不知道是几位六宫之主自己的问题,还是皇太后的问题,或许婆媳关系,本来就是天下最难处理的关系,而天家的婆媳关系,更是要夹杂上许多别的纠葛,估计更难相处了,哦,是了,金秀和皇贵妃不是也很难相处吗?虽然皇贵妃还不到皇后,但眼下这实际上的婆媳关系就不是那么的友好了。
“无妨,”金秀仔细想了想,反正容姑姑来了永基这里伺候,也不是什么秘密,再者,金秀和永基的身上的确是打上了南氏的烙印,这一点与其拼命否认,拼命洗白先自己,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承认下来,有些时候所谓的枷锁,实际上也是保护自己的保护色,“横竖大家都知道的,容姑姑跟着就是了,寿康宫宛如龙潭虎穴,若是没有你陪着,我还真不敢自己个一人去。”
容姑姑一声冷笑,“福晋客气了,既然是您不得空,那么过几日咱们再说吧,奴婢也想着要听一听,您是怎么在皇太后面前说上话的。”
和容姑姑的交谈不算成功,金秀想知道的没有知道多少,倒是让容姑姑吓了一大跳,世人都说,金秀也亲眼得见,永盛皇帝和皇太后母慈子孝,端的是十分河西,怎么会说是两人不和已久呢?不和的原因是什么?表现是什么?怎么样解决这个不和?目前的金秀的确是看不出来,不过她没有功夫担心别的事儿,她必须要开始谨慎又热情的接待永瑆夫妻两人了,这是今天的要紧事儿,不能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