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儿,”福康安这么说了一段话,皇帝许久没吱声,福康安低着头,也看不到皇帝的神色如何,“你说的话,是你自己个的意思吗?”
“是奴才自己想的,但奴才的阿玛,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过了一会,皇帝突然笑了起来,福康安抬起头,见到皇帝满脸欢悦,朝着福康安连连点头,“好,好!好的很!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如今长大了,的确思考的东西,更全面了,不仅仅是冲锋陷阵的先锋,更是运筹帷幄的帅才,这一席话说出来,面面俱到,”皇帝长笑声震殿宇,显然是真的十分高兴,“吾家千里驹即将长成了!朕为你高兴,以后,”皇帝站了起来,拍了拍福康安的肩膀,“该是你出仕的时候了!”
皇帝拾起了炕桌上的折子,转过身子,走出了东暖阁,适才坐下喝茶,只是暂时的歇息,皇帝还是要继续批折子,“你说的极是,朕以后就让春和好生调理身子,等着身子好了,再回军机处当差不迟,”皇帝坐回到了御案之后,将折子依旧放在边上,“以后就不必送了,”皇帝吩咐李玉,“也告诉尹继善一声,就让春和安心休养,过了新年,康儿,你就让你阿玛上折子,朕挽留几次,就真真正正让春和把这个首辅卸下来,好生调理身子。”
福康安心下微微一松,忙甩袖子跪下谢恩,“奴才叩谢天恩!”
“起来,起来,”皇帝显然心情颇为愉悦,“不必多礼,但康儿你也逃不了好,你阿玛完全休养了,你就要预备着出来当差了。”
“奴才还是想跟着万岁爷多历练几年,”福康安真心实意的说道,“跟在万岁爷身边,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这些东西,只怕是在外头当差学不得来的。”
福康安满脸慕孺之色,皇帝看了的确感动,“朕亦不舍得早些放你出去,总是要再等一等,唔……等给你赐了婚才好。”
“奴才还不愿意成亲,”福康安忙说道,“总是要再跟着历练几年的!”
福康安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个突然就脱口而出这句话,自己到底是真的想历练,还是不愿意成婚?
“且不着急,”皇帝捻须微笑,“这事儿朕自然会给康儿你谋划得当,”永盛皇帝心里头有了计较,但这会子却不必说出来,“你若是不急,朕自然愿意多留你几年。”
永盛皇帝对着福康安的喜爱溢于言表,就带着接下说纳兰永宁的这个折子,都带了一些笑意,“阿桂乃是云贵总督,纳兰永宁是云南巡抚,阿桂就是他的上司,和上司唱反调,该训斥;阿桂身为总督,总管缅甸事务,最要紧的就是谋划缅甸安宁,国王顺服,不谋大局而拘泥于这小小的商会,也该申饬!”
皇帝竟然是各打五十大板,这个处理的结果,真是叫人吃惊,福康安的确惊讶,但皇帝没有说如何处置征缅商会,他依然表态不能过问这些政事,所以福康安忍住了没有继续问。
“缅甸偏居一隅,虽然根据着春和的奏报,这是天南一等一的大国,但度其疆土,也不过是云南一省这么大罢了,朕虽然要剿灭缅甸,扬我大玄天威,但并不是说缅甸如何重要,到底还是弹丸小国,值不得花太多的精力,”皇帝喝了一口茶,“大玄的国策,要抚定中原,经略西北,守住西疆蒙古,和俄罗斯国争雄,西南这个角,委实上不了什么台面!”
皇帝其实在这个时候隐隐有些后悔要如此兴师动众,剿灭缅甸,对着银钱上,他是不在乎的,太平天子,要剿灭一个不恭顺,敢对着宗主国动刀枪的藩属国,就算是花上几万万两银子,也是不会计较的,大玄有这个银钱。
但皇帝后悔的还是几位国朝重臣的伤亡,傅恒重病不能理事,明瑞原本入军机处当差,可没有几日就因为劳累昏倒数次,如今也已经在家休养了,原本富察家如何显赫?一门三公三军机,可傅恒和明瑞却不能理事。
阿里衮身子倒是还好,但皇帝对着阿里衮也只是一般,再加上其余病亡战死的,真是叫永盛皇帝心疼不已,皇帝料理军务多年,和西北的蒙古部落也打了很些年的仗,非常清楚三军易得一将难求的道理,算起战斗减员来说,征缅之战之中战死的将领,要比平定西北部落的多了多去。
最为后悔的就是傅恒的重病,如今朝中少了如此忠心耿耿又是如此得力的大臣处置政事,皇帝不知道自己要多花费多少时间来多操心国政。
缅甸这西南一隅,的确不值当皇帝要这样郑重其事的对待,当然这话也是皇帝自己个想想,若是他知道历史上是赔了人又没打赢这一场战事的话,只怕是更加会肠子都悔青了。
所以在永盛皇帝看来,阿桂不该拿着这种小事儿来叨扰朝廷,骚扰自己,这也就是皇帝对着这个所谓的征缅商会不以为然的缘故。
皇帝片刻之间,就给两个人的折子朱批批好,“交给军机处发下去,哦对了,纳兰永宁是不是还在京中?叫他不日出京,好生在云南做。”
“嗻。”
金秀几次要劝纳兰永宁安心在云南当好这个巡抚,纳兰永宁都有不愿之意,现在好了,皇帝下旨,也没什么别的转圜机会了,纳兰永宁也只能出京去。
皇帝申饬二人,似乎完全是就事论事,压根就不管官场上比较严重的一个问题,那就是督抚互相攻讦,这个看上去十分严重的问题,皇帝完全没有理会,只是说纳兰永宁不该不尊上官,仅此而已。
若是金秀在此,一定可以猜到皇帝是什么意思。
但福康安这会子有些不懂,也不能直接问皇帝,于是就只能忍了下来。
皇帝继续批折子,福康安见到没有自己的事儿,退了出去,今日有新的侍卫选到养心殿来,他要去提醒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