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们或许看在十二爷皇子身份的面子上,给一些土仪之物,可这些土仪之物,对着征缅大局来说,有用吗?”金秀和孙士毅就站在这高台上说话,天边夕阳渐渐西沉,晚霞漫天,鱼鳞云布满了天空,这说明晚间亦或者是明日又有大雨,两边营寨上空都出现了炊烟,若是刨去刚才两军对垒作战的血腥,这一幕可是令人感觉温馨从容的渔歌唱晚美景,“如果是这些我去讨要了来,丢了十二爷的脸面倒也还是小事儿,对着征缅大事儿有妨碍,这才是罪过大了呢。”
“智冶兄,您说,是不是这理儿?”
“话说的极是,”孙士毅笑道,“如今大营缺的东西有几样,如若老弟可知道是哪些?”
“铜铁、粮草和火枪弹药。”
“还有弓箭等物,不过这些倒也不算是大问题,铜铁铸炮,粮草供应军需,这两个事儿,都不好办,令尊那里业已写公文前来,说想要迅速的转运粮草,还没有那么快,要等着四川的粮草入滇才可用。”
“四川入滇,再来缅甸?”金秀摇摇头,“这样的话,黄花菜都要凉了,不过也没办法,”金秀不松口,反而假意感叹,“蜀道难,滇道也难,缅甸之道更难!军需后勤本来就是最大的难事儿。”
“如若兄,不是有法子解决吗?”孙士毅笑道,“您出马,这些事儿,就都不是事儿了。”
“可我人微言轻,化不来这么多的银子和粮草啊,”金秀叹气道,“奈何,奈何!”
“愚兄这不是来了吗?”孙士毅心里头暗骂面前这个纳兰信芳可真是小狐狸,虽然才十多岁的样子也未曾弱冠,没想到嘴巴上是滴水不漏,什么漏子都不让孙士毅抓到,特别是这个差事儿上,这个纳兰公子侃侃而言,我不是帮忙了吗?我写信回去了呀!商人们不给我面子,这不是我的错啊!
“如若弟有大胸襟,如今该为了将士们着想了,战士们浴血奋战,在你看来,是浪费之事,为了大家伙也要应下这个差事儿才好啊。”
“那些战士们不是为了我去死的,是为了证明这个事实而死的。”
“什么事实。”
“让大家伙都正视到,缅甸不是什么蕞尔小国,而是南天霸主,等闲的手段是拿不下的。这个事实,”金秀摇摇扇子,“有句俗话说的好,装睡的人叫不醒。如今用明瑞总督的大败,和老官屯这些坚固的营寨,证明了这个事实。这事实,智冶兄,您觉得我说对了吗?”
“极是。”孙士毅其实很明白,傅恒如今到了一个非常艰难的时刻,老官屯大寨在面前,冲击过几次都不成功,好几次好不容易冲破缅甸水师的封锁靠近营寨,但总是攻克不了那些木头搭建而成刺猬一样的大寨,几次都是无功而返,而如今神威大炮还没铸就成功,按照傅恒的意思,还要再铸几门一起用才是最好,这是对着缅甸人最后压轴的好东西,如今还没到该派上用场的时候。
伊洛瓦底江在该区域最宽处有约4公里,其余的地区宽度也在23公里不等,江心中间还有一个大的冲击平原。老官屯就修建在那个平原和江两边的岸上,左右两岸巨大的木栅城墙一直延伸到江里面,和江心平原上的木栅营寨链接在一起,链接处还修得有木门,在平原和江岸空出的水域里停满了战船,这些木门就是为战船出入而修建的。江心平原上也有驻军防御,你如果攻击江心的木栅,就会受到来自左右江岸木栅上的炮火夹击。
所以傅恒采取的战术是陆上和水上一起进攻,而且左右江岸上的木栅都是沿着大斜坡修建,彻底把路封死,并且有五层防御,内里还有工事,木头材料都是用当地最坚硬和最巨大的木头修建,外层还有壕沟防御。老官屯整个工事的周长加起来有五里左右,基本上把水路进攻阿瓦的要道扼守死了,但大玄大军一旦拿下老官屯,阿瓦基本就没有任何水上屏障可以依赖,所以缅军最拿手的木栅工事和最好的材料都用在这里了,不用多说,接下去傅恒所率领的大玄将士们,迎来的将是一场苦战。
既然是苦战,那么就要找一个万全的法子,这位纳兰公子关于缅甸国力的判断和傅恒还有自己个的意思是一样的,孙士毅见到老官屯如此之后,就劝告傅恒,缅甸之事急不得,不能够急,若是急,输了倒也还是小事儿,只怕是后路断绝,这几万大军都要葬送在这缅甸的深山老林里面。
急不得,那么就要缓缓图之,所以这些后勤的粮草短缺成为了大问题,傅恒原本想着一鼓作气势如虎攻下老官屯,可如今不成,那么就要改变方略了,傅恒和孙士毅商议许久,如今横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是让这位纳兰公子再想想办法了。
“安石不出,奈苍生何!”孙士毅朝着金秀拱手,笑道,“如今只能来烦你这位大才了,如若老弟不去永昌府,愚兄也知道缘由,商人们都是不见黄河不死心的人,你若是没有实打实的东西,他们是万万吐不出银子的,这事儿愚兄愿意为了大军,和大帅讨要个人情,你看如何?”
“只要是如若老弟愿意的话,即刻出仕当差也是可以的。”
“我倒是不在意那些差事儿官爵什么的,”金秀笑道,“我只要一个名分。”
“什么名分?”
“一个我可以代表傅中堂前往永昌府的名分。”金秀摇了摇扇子,望着对岸的缅甸营寨,暮色之中的缅甸大寨,宛如一头猪婆龙一样,凶狠安静的潜在伊洛瓦底江边,“名不正言不顺,我也办不成我的事儿,我的法子若是办不好,怎么能够给大军带来所想要的东西呢?”
“这事儿不算难,名分怎么定,咱们还可以商量,除了这个,还有呢?”
“还有的话……”金秀尚未开口,高台之下又蹬蹬蹬的响起了脚步声,身穿盔甲的海兰察大步流星的上来,“好你个小子!我正要找你算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