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于是把准备了大半年的吃食都拿了出来,无非是一些葵瓜子、南瓜子、核桃、山楂之诶的干果等,还有一些南糖——南糖是昨个晚上桂大奶奶大发慈悲赏赐出来的,她有些时候还是很注意元家的体面的,还有宫里头带出来的一盒糕点,都是重油重糖的,隆冬腊月倒是不容易换,玉芬不给二妞一次性吃个够,好歹也留了一盒到这个时候,刚好派上用场。
纳兰信芳早就知道了金家的大喜,他自诩是金秀最亲近的人,等闲不能少了礼数,早就是预备拿着礼物来的,倒是被金秀拒绝了,说既然是有这个仪式,什么礼物的,还是要在洗三这一日拿来,于是纳兰信芳就答应了今个再来,不过他在昨日也已经是叫人拉了两担柴火并一袋米过来,这是最实用的东西,金秀也不假客气,爽快的收下来了。
今日人多,不用金秀烧火做饭,她预备好了这些屋里头的糕点茶果,又帮着母亲换了衣裳,因为是舒妃赐了一匹布来,给母女三人刚好都做了一件新衣裳,今日虽然不是过年,但也快到新年了,再加上是洗三的好日子,故此众人都要换新衣裳,这雨过天晴的颜色,穿在玉芬的身上,越发映衬着玉芬和和气气,温柔吉祥,金秀又要给弟弟金顺换了新衣裳,被母亲拦住了,“今个你弟弟可是要先洗澡了,才能再穿新衣裳,放在边上就是了。”
天才麻麻亮,可海表哥和舅妈就都到了。这是母亲听到的,因为她听到了咳嗽声,于是笑道,“你那舅妈的咳嗽声,可是几里路外头都听得见!你快赶紧着出去迎迎。”
大舅妈一直在咳嗽,特别是进了屋后,许是家里头的炕烧的热,她的咳嗽就一直没有停过,若不是因为母亲说过这大舅妈是因为以前受了寒伤了肺部,故此一直咳嗽,不然的话,金秀一定要请这个疑似传染源远离自己刚出生的弟弟。
海表哥是一个神奇的人,刨去那些金秀听自己母亲说过的传闻,他是金秀看过最让人容易亲近心生好感的人物,他的名字叫图海,长着一个椭圆脸蛋,眼睛弯弯的,眉毛短短的,嘴角带着笑意,似乎对着谁都不生意,对着谁都是恭恭敬敬的。他刚进来,就是对着躺在炕上的玉芬磕了个头,“姑奶奶!祝您这吉祥长寿,大表弟健健康康,平安顺遂啊!”说的好像是戏台上的花腔一样,拖了一个长长响响亮亮的音儿,又震动响彻屋宇,就连原本在甜甜睡觉的金顺也被操心了,哇哇大哭,一时间屋里头热闹的不成。
玉芬满脸堆笑,抱起了金顺,哄了哄,“好了,好了,咱们又不是外三路的人呢,怎么就还要这么大的礼?快起来,快起来。”玉芬又要把儿子给大舅妈抱,“嫂子,你来看看保柱。”
大舅妈是一个神色凄苦的中年妇人,比玉芬要大上好几岁,她一边咳嗽,一边还想着过来抱住弟弟金顺,但被海表哥给拦住了,“我的奶奶!您咳成这样了,等会别把大表弟给颠了,您就好生坐着是了!”海表哥很是有眼色,也没有让大舅妈上炕,只是朝着上头靠着玉芬最远,但又是最上首的椅子上让,“您坐这,这里头暖和!”
海表哥又过来和金秀打招呼,他是表哥,但还是先和金秀作揖,然后又满口的夸奖金秀漂亮懂礼数,懂事能干,说的金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玉芬让金秀给大舅妈和海表哥倒茶,又问怎么自己的哥哥,海表哥的阿玛怎么没来,海表哥笑道,“阿玛有差事儿要干,说是今个不得空,就让奶奶和我来了。”玉芬于是作罢,又问海表哥的新媳妇怎么样了,大舅妈听到这话又是剧烈的咳嗽起来,海表哥也是一脸的尴尬,“姑爸,今个是您的大喜日子,别的事儿,咱们以后再说罢。”
玉芬于是不提这个,让金秀拿了半吊钱给海表哥,她脸上又带起了愁色,图海表哥如何精明?早就看出来了玉芬的意思是什么,“姑奶奶!这半吊钱够用了!咱们多搞些稀的,再多用一些豆芽菜,少些荤腥,多少能混过去,不至于丢了份儿!”
大舅妈又在咳嗽了,“我说海子,你可别在你姑爸面前这逞强!该怎么样就要怎么样!”
“放心吧!奶奶,”图海利索爽快的笑道,“能办!”
今个这个洗三的所有吃食上的事儿,就是要图海来筹划预备了,他出门去准备要叫人摆桌子买菜烧火,背后却被金秀喊住了,“海表哥,”金秀喊住了图海,从香袋里头拿了一块碎银子出来,递给图海,“这个银子你拿来买菜,厨下已经有米和柴火了,后头有大白菜,储着过冬,你瞧瞧,别听我奶奶的,若是有什么好的,只管买来是了!”
这碎银子可不多见,图海在手心里颠了颠,足足有二两重,他惊讶说道,“表妹,你这银子从哪来的?”
“贵人赏给我的,今个不是好日子吗?”金秀笑道,“不能够亏待了亲朋好友,我这先拿出来,表哥拿着去用就是了,对了,还有今个只怕是有贵客们来,若是太过于简慢了,多少是不值当的。”
“得嘞!”图海笑道,“有表妹的这个银子,什么事儿办不成?保管是办好了!”
到了半午的时候,之前富祥出门去招呼过的人陆陆续续的来了,除却一些亲戚外,富祥那位最好的朋友,开肉铺的金四叔也来了,他的礼数最为贵重,送了两只猪蹄,说让玉芬补补身子,他也没坐下来,只是隔着窗户和玉芬说了几句话,就说生意忙要走了。
巷子口的刘掌柜也来了,他应该是不请自来的,送来了一本《幼学琼林》,这书倒是不错,可以作为金顺的启蒙读物,来者是客,富祥也请他入内,上炕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