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长袍,和顺贞门外把守的太监穿的不一样,不是灰色,但那太监服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光鲜亮丽,而是带着一丝陈旧之意,只怕也不是什么很得宠的太监,身材中等,白净脸,长得很是和气,嘴角还挂着得体谦卑的笑容,他的后头跟着一个小太监,“您就是纳兰家的太太吧?”
他朝着索绰伦氏打了个千,“奴才是伺候舒妃主子的永寿宫首领太监李如全,舒妃主子派奴才来带路呢,怕太太找不到。”
索绰伦氏忙称呼“李公公”,“当不起,当不起!”李如全忙摆手,“奴才就是伺候舒妃主子的,您是舒妃主子的长辈,自然也是奴才的主子,您这边请。”
李如全说话倒是温和有趣,一点也没有什么架子,许是处境不好,也许是宫里头的人对着旁人说话都是如此,“舒妃主子得了太太今个要入宫的事儿,高兴的不得了,今个一早开了宫门就要奴才赶紧着到后头这边来候着,这会子就在宫里头等着呢。”
这么说起来,好像大玄后宫也不是很严格的规矩,这么还可以说闲话,不过进了越过了白雪掩盖下的御花园,就到了西六宫的宫巷之中,李如全这时候不说话了,两边洒扫的太监将地面上的残雪水渍等扫除干净,宫巷长街之中倒也不算寂寞。
一路行了半盏茶时分,这才到了永寿宫,金秀今日过来当索绰罗氏的丫鬟,倒是来的对了,索绰罗氏素日里头那里是会走这么多的路?今日这入宫来,走了这么些路,倒是真的有些累坏了,还好金秀身子康健,一路真的搀扶着索绰罗氏到了永寿宫外。
进了永寿门,就到了永寿宫,这里为两进院,前院正殿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外檐装修,明间前后檐安双交四菱花扇门,次间、梢间为槛墙,上安双交四菱花扇窗。
正殿上面有一个稍微高些的露台,接着正殿之门,两侧种着两颗树,颇高,但枝条纤细,冬日树叶落尽,分辨不出什么树木,但应该不是什么松柏之物。
殿外干干净净的,除却屋顶之外,其余的地方已经没见白雪,可见是早起都收拾好了。露台之上,殿门口有两个宫女站着,见到李如全领人进来,“李公公,主子已经在正殿候着了,就等着太太呢。”
李如全忙带进正殿,正殿之中设有宝座,宝座之上高悬永盛皇帝御笔匾额“令仪淑德”,金秀没有敢仔细打量,虽然是进宫来见世面,但也不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不是?
正殿宝座之中坐着一个人,想必就是舒妃了,这时候也不好直接偷看别人,金秀跟在了索绰罗氏身后,一起行礼,先是蹲膝福了福,随即右腿着地左手撑着地面,双腿一起下跪,请了安后又跪下,“请舒妃娘娘安。”
舒妃忙叫起身,金秀于是把索绰罗氏扶起来,低着头依旧搀扶着索绰罗氏,“这宫里头的规矩如此,也是没法子,”舒妃的声音柔柔弱弱的,似乎没有什么力气,“您还是我的嫂嫂呢,合理也不该如此才是。”
索绰罗氏回道,“国礼在前,错不了,娘娘您是主子,合该受礼才是。”
舒妃显然是很是感动索绰罗氏能入宫来探视,语音之间都带了一丝哭腔,“纳兰家这都多少年了?如今才得入宫见一见。”
“是,”索绰罗氏回道,“天恩浩荡。”
舒妃忙叫看座,随即又道,“不必在这正殿说话,咱们都到里头去。”
内殿就不是李如全伺候的了,另外有宫女扶着舒妃从正殿宝座上下来,走到了东次间去,舒妃在靠山炕上坐下,又要索绰罗氏上炕,态度坚决,索绰罗氏推辞了几次,也只能是告罪后,在舒妃对面斜斜坐下。
宫女奉上茶来,舒妃请索绰罗氏喝茶,“嫂子,你喝一喝这宫里头的茶。”
金秀站在索绰伦身后,半低着头,舒妃面朝西,身后一样站着一个看上去老成些的大宫女,虽然和其余的宫女穿的衣裳一般,不过度其气度,应该是永寿宫掌事的宫女,和外头的李如全地位一样。
金秀这才得空可以见道舒妃的模样,舒妃大概是四十来岁的年纪,瓜子脸,小小巧巧的,眉目之间有书卷气,又因为许是在病中,脸上神色恹恹的,虽然见到索绰伦氏入宫,高兴是高兴,但似乎还不怎么高兴的起来。
应该是身子不适,金秀心里头想着,也不好意思多看,索绰伦氏很是恭敬态度之中还带着一丝生疏的意味,这也是正常的,毕竟纳兰永宁并不是舒妃的亲兄弟,舒妃的几个亲兄弟早夭多年,舒妃入宫几年之后,纳兰永宁才以旁支入继主家,纳兰永宁幼年时才和舒妃算是堂姐弟的关系见过几面,索绰伦氏压根就没有见过舒妃,自然是没什么很亲近的感觉。
“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索绰伦氏先问舒妃,既然是探视舒妃身子,那么首先就要问凤体如何,“臣妾在外头听说了前些日子您身子不太好,在外头着急的什么样了,老爷也很是担心,说是如今不再在宫里头当差,内务府那边也问不出什么来,实在是要早点进宫请安才好。”
舒妃咳嗽了几声,“娘娘这些日子已然好多了,”舒妃还在咳嗽,边上那个掌事宫女就开口了,她看上也是温和敦厚的样子,不算是很强势的那种人,说的话也是温柔和气的,“上次主子晕倒了,我们永寿宫的人都吓坏了,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幸永寿宫离着养心殿极近,一下子通传了万岁爷,又命最好的太医来看过,这才让娘娘快着好起来的。”
永寿宫离着养心殿最近,这个地理位置是东西六宫最好的位置,昔日皇帝还住在乾清宫的时候,那东西六宫雨露均沾,没有大的区别,自从康宁皇帝驾崩,康宁皇帝皇四子因禛即皇帝位后,东西六宫平衡的局面就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