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清三年。八月初。大齐为向周朝表示两国友好互通的诚意。高湛下令归还周朝皇帝宇文邕的姑母。
在高湛做出这一决定的同时。大齐得知消息。周朝柱国公杨忠会同突厥的大军已向大齐开拔而來。
正在周朝与突厥的大军蠢蠢欲动谋划着再次讨伐大齐时。从长安传來已将宇文邕的姑母安然护送至长安的消息。与此同时。又有探子來报。周朝会同突厥的军队在黄河北岸止步折返。
“陛下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上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群臣齐呼。回荡在金銮殿的重檐庑殿顶上。重檐上铺着的黄彩琉璃瓦在晨光的映射下闪闪发光。金碧辉煌的金銮大殿。文武朝臣俯首跪拜两侧。朝臣们的朝服印射在明亮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
“众卿免礼。”
大殿正中坐落的髹金雕龙木椅。气势威严而又富丽堂皇。四根蟠着金龙的支撑靠手金光灿灿犹如四条金龙将四方皇权紧紧吞入其口。
端坐宝座之上的九五之尊高湛威严地扫视大殿。冠冕上垂挂的白玉珠只是微微地动了动。上为玄色。下为朱色的冕服绣着金丝章纹。将高湛健硕的身形修饰得更加健美。
“谢圣上隆恩。”
“肃。”
“嗯。”侧脸看了看扯我袖子的高孝琬。有些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做什么啊。琬哥哥!”
“谁让你发呆啊。”
“谁发呆啊。”又瞪了高孝琬一眼。小声嘀咕道。
“还有谁。你呗。盯着宝座眼睛都不眨一下。”
“谁盯着宝座不眨眼睛了。你胡说什么啊。”
“就是肃……”
“兰陵王。”
“呃。。”扭头朝大殿望去。我确定声音是从宝座上传过來的。
“兰陵王对此事可有见解。”垂在高湛面前的白玉珠轻轻地晃了晃。声音平稳却不失威严。
“呃……”怔怔地盯着殿上的高湛。思绪一下子沒转过來。
“归还宇文护之母阎氏一事。肃可有看法。”
白玉珠左右又摇晃了两下。语气虽然仍旧沉稳。轻轻摇晃的白玉珠却看起來有些无奈的样子。
“啊…这…唔…此事……”左右瞥了一眼。却发现众大臣的目光都停在我身上。故意轻咳了一声。徐徐说道:“此事陛下早已有了主张。有何必再问臣呢。”话毕。淡淡轻笑。抬眼望向高湛。
“这话怎么说。”随即群臣中又开始窃窃私语。悄悄地议论起來。
“朕倒是想听听兰陵王此番作何解释。”语气依旧沉稳却不失威严。但隐隐之中能感觉到一丝丝地笑意。
“这……”目光至下而上。偷偷地瞥了一眼掩藏在白玉珠下的容颜。当我发现那张龙颜下微微上翘地唇角时心里也暗暗偷笑着。
“陛下先送还周朝皇帝宇文邕之姑母而非宇文护之母。不就是早已料到他周朝不守信用吗。”停了停。又偷偷地瞄向大殿。
“唔…接着说!”白玉珠上下摆动了一下。
心里有些暗暗发笑。要不是戴着冠冕。他脸上的神情定不是如语气这般的平静吧。
“陛下是打着先礼后兵的主意吧。”狡黠地挑了挑眉。微微翘了翘唇。
“此话怎说。”宝座上端坐的身影倾了倾。
“这么说吧。就是让他宇文护立不成牌坊只能当**。”歪了歪头。摸了摸下巴。嗤笑道。
“肃。你就不能说得斯文点儿吗。”身侧的高孝琬又轻扯了扯我的袍子。
“我又不是书呆子。用得着装文雅吗。”满不在乎地从高孝琬手里扯回袍子。
“你看看大家都看着呢。”
“有什么好看的。”白了高孝琬一眼。冷冷地扫视四周。果然是目光异样地焦距在我身上。
“难道陛下也认为肃的言语不雅吗。”皱了皱眉头。不悦地望向高湛。
“噗哧。”
“咦。。”不光是我。众双眼睛都移向了宝座上的君王高湛。
“哈哈……”
一声爽朗地长笑回荡整个金銮殿。回声久久地不能散去。
“哈哈…的确是有些不够文雅的。不过倒也贴切。”白玉珠被震得上下、左右的乱晃动。也露出了高湛忍俊不住的笑脸。
哼。心里有些生气。分明就是在笑我说话不斯文嘛。还笑得如此夸张。全身抖得就像‘风中的梨花’。就差沒下点儿雨了。
“呵呵。继续说。”高湛强忍住笑。摆了摆手。
“不说了。”忍耐不住心口的闷气。想也沒想的就脱口而出。他竟然当着群臣的面如此的笑我。
“唔。”
哼。将脸撇到一边。故意不去看明显就朝我看來的高湛。却瞧见了一旁朝我投出惊讶之色的大臣。
“朕沒有笑话兰陵王的意思。”
唔。疑狐地侧目瞅向高湛。我不是听不出他话里有道歉的意思。
“朕笑的是。此话将宇文护那个匹夫形容得淋漓尽致。”
是吗。用一双怀疑地眼神看去。一副不依不饶地样子。
“好了。就请兰陵王继续解说。也好解了各位卿家的疑惑。”高湛右手扶着扶手站了起來。朝前走了两步。双手后置。
“请千岁爷明示。”随即。群臣附和。
瞥了眼直立大殿上的高湛。又扫了眼垂首作揖地群臣。深深吸了口气。暗暗调节了一下气息才缓缓开口。
“宇文护如此自大的人。怎么会因为一个协议就信守承诺。从去年年底开始对我大齐讨伐一事就可想而知。对我大齐征伐一事已是蓄谋已久。即便我们归还他母。战事还是不可避免。”顿了顿。扫了眼神色而异的群臣。
“可是应该也会顾忌脸面吧。如若我们归还他的母亲。他再挑起战事的话不就陷入了不义吗。”大臣中已经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是啊。就算他宇文护不故意颜面。周朝的皇帝也要顾忌国面吧。”
“不错。是呀……”
真是一些顽固的老朽之臣。人家不要脸。倒是你们自己主动帮人家将脸皮贴上去。说白了。就是安逸的生活过习惯了。害怕战事一起终结了自己安逸的生活罢了。
“是啊。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有所顾忌的。不然为何得知阎氏仍旧被扣留在晋阳后就止兵黄河北岸呢。”
“是啊……”
“即是如此。为何在得知阎氏二人人在晋阳的情况下儿会和突厥人向大齐进军呢。”冷冷讥笑道。不屑地扫视固执的大臣。
“这……”怕战的大臣被我一句反问堵得哑口无言。
“那…为何退兵。”看來还是有不甘心的人。
“为什么。”邪魅一笑。瞥向发问的大臣。轻哼道:“因为想以大齐未完全信守约定将阎氏一并归还为借口。占了‘孝道’为名以救母为旗帜对大齐发动‘正义之战’啊。”
“这、这不是贼喊抓贼吗。”其中有大臣怒骂起。
“是啊。那我们的处境不是进退两难了吗。”又有人怒道。
“这可如何是好。”又是一个怕事之人。
“所以开始不是说了吗。”高声压制住变得喧闹的状况。不悦地扫了一遍。当安静下來后才重新开口说道:“陛下早有打算。”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地高湛。又看向神色各异的群臣。继续道:“在宇文护还來不及为自己立起贞节牌坊之前。将阎氏归还周朝。将主动权反握于手。让宇文护自己吞噬恶果。无论战与不战都将他自己陷入不孝不义之地步。”
“可、可真要战了呢。”
“岂不更好。”目光射过去。冷凝的目光已经表明了不耐烦。
“不错。难道各位对自己的实力一点儿信心都沒有吗。”沉默的高湛终于开口了。冷冷地话语犹如从寒潭深处直窜而來的气流。让人忍不住直打寒颤。即使是在这个炎热的八月。
“可是…难道宇文护会猜不到此用心吗。”仍旧还有大臣忍不住怀疑。
“那最好。他宇文护知道就代表天下人都知道。让天下人都看透此匹夫的龌龊心机岂不更好。”高湛冷冷说道。语气中却有着嘲讽意味。
“圣上英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抑扬顿挫地呼声再次回荡。群臣俯地叩首。大呼万岁。
“传旨。”“拟书信。曰:即使是禽兽草木。也有母子之情。往日我有什么罪。却要与你分离。如今又是什么福运。还有希望相见。说到这些让我悲喜交加。有一种死而复生的感觉。”说道此处。高湛顿了顿。又继续道。
“世间所有。都可以得到。唯独母子身处异国。又何地可求得团聚。即使你贵为王公。财富多过山海。但是。你八十的老母还飘泊在千里之外。生死在旦夕之间。得不到瞬间的相见。一天的共同相处。”停了停。高湛又话锋一转。
“老娘在寒冷时。得不到你送來的衣服;饥饿时。得不到你端來的饮食。虽然富贵至极。光耀世间。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在此之前。你既然不知道我的下落。沒有亲自供养。我可以原谅;从今以后。既然你知道我还活着。我的余生就全部依靠你了。天地之间自有神灵。不要以为天地混沌。可以欺负。”高湛想了想。深吐了一口气。说道:“就照此写。以阎氏口吻。将信送予宇文护。”
金銮殿上一片沉寂。众人愕然地盯望着屹立大殿之上的高湛。别说他人。就连我也一时无法回过神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沒有留意是那位大臣首先高呼。跟着满朝文武百官大声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宏亮地震动了雄伟的金銮殿。
第三百一十二章死亡边缘(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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