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少了那些规矩约束,还是不必再见那些被调教到机械,一点儿生机都没有的人,自回到程府后,程娇娥便格外地轻松自在。
是日,她窝在虞嬛汐的身边,俩人久别重逢,絮絮叨叨地说话直说到后半夜才罢休,次日,程娇娥又是早早地便醒了。
虞嬛汐孕期嗜睡,比往日都要贪睡许多。程娇娥醒时,她呼声正酣。
程府里的房间虽多,但母女俩昨夜却是睡在一间。程娇娥醒来后,怕惊醒虞嬛汐,她蹑手蹑脚地拿起床头挂着的衣裳,对正好推门而入的青韵做一个“嘘”的手势,轻轻地穿上鞋,小声说:
“别把我娘吵醒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穿着衣裳,朝外头走,青韵便端着兑好的洗脸水跟在她身后走出去,“小姐,您不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程娇娥走出门,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深呼吸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还是在自己家里呆着舒坦啊。”
“那是自然。”青韵答着,把沾了温水的洗脸巾递到程娇娥手里,“宫里头规矩多,自然比不上咱们自己家里舒服。”
她们是在乡野长大的,程府在荣城虽是有名的大户,但程家只有程娇娥这么一个掌上明珠,打小儿,虞嬛汐和程胥便把自己唯一的女儿捧到手心里,并不拘束她。
主仆俩人并不像京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在宫里待着的这段时间,早就把俩人闷坏了,不过是谁也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既出了宫,青韵的活泼便钻出来了,她忍不住问:“今儿咱们是否要去成衣铺和胭脂铺里去瞧瞧?自从七皇子病变之后,到现在,咱们已经有两个月余没有去瞧过生意了。”
“自然要去。”程娇娥擦净脸,把毛巾递回去,“胭脂铺里有王霞云帮咱们盯着,她是个厚道的人,我并不多么担心,酒楼里又有张掌柜,张掌柜是个聪明的,也不敢胡乱动手脚,唯独成衣铺我不放心。”
她看一眼青韵,“之前咱们还在安平侯府的时候,成衣铺是你帮衬的,我信任你,也没料想过后来能发生那么多的变故,所以并没有在成衣铺里培养什么亲信,所以咱们先去成衣铺。”
“成,那咱们用过早膳就去?”
程娇娥点头,示意青韵和自己去了虞嬛汐早就给自己准备好的卧室,她在里头梳洗打扮过,再出来时,朝阳方从云头后全部跳出来,虞嬛汐仍未醒来。
她并没有惊动虞嬛汐,而是自个儿先去厨房里用过了早膳,给下人留了信,便带着青韵和连英,出了程府。
宫里的马车虽然就停在程府外,但程娇娥并不想太过张扬,故而她们是走到街上,雇辆马车去的织罗裳。
程府距离织罗裳有一段路,待她们来到织罗裳前时,是巳时初。
织罗裳的匾额高高挂着,上头明显落了一层灰,无人打扫。门虽开着,却无往日的门庭若市,只有一个伙计无精打采地趴在柜台前,店里空荡荡的,只零零星星挂了几件衣裳。
“小姐,这……”青韵看见这副萧条景象,不由蹙起眉头,有些难以接受。两个月前,这还是京城多少人趋之若鹜的地方,如今却门可罗雀。
“咱们一撒手就是两个月,两个月无人打理,萧条些也是难免的。”程娇娥倒是想得开,她一边宽慰,一边敲了敲门框。
伙计被敲门声惊动,抬头看见门口的主仆俩穿着讲究,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笑容立马堆上:
“这位小姐,你想要些什么?”
这个伙计是个眼生的,不止程娇娥眼生,青韵也眼生,青韵便问:“你不认得我们?”
伙计奇怪地把她俩打量一遍,疑惑地问:“您二位是?”
青韵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接着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店里的其他伙计呢?”
“东家不知道去哪儿了,没人开月钱,店里的伙计也陆陆续续地都走了,我是新来的。”
“别人都走了,你怎么是新来的?”程娇娥奇怪问。
“正因为其他伙计都走了,所以娇颜苑的王姑娘才花了二两银子,让小的来这儿守着。”伙计笑呵呵地再次问,“还不知您二位是?”
“我就是这儿的东家。”程娇娥答。
伙计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织罗裳背后是什么人,他可是听说了的。他再偷偷打量程娇娥,怀疑地问:
“您真的是东家?”
“你这不是废话么,难道还有人敢冒充我家小姐来这儿行骗吗?”青韵一翻白眼,开始在店铺内走动观察。
伙计不敢再生疑,忙惶恐道;“小的眼拙,不知东家来到,有失远迎,东家您快坐,快坐,我去给您沏壶茶来!”
说着,伙计搬张椅子来,他讨好地用自己的袖子把椅面擦干净。
“不必沏茶了,我问你,这里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东家,您是不知道啊。”伙计伸着脖子朝外头望一眼,见没有其他人,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之前七皇子兵变的手,不是派人把安平侯府围住了吗?”
“那时候您不知道去哪儿了,没人能联系上您,咱们这儿也没一个主事的,时间一长,就开始人心惶惶。于是伙计们都猜测您十有八九回不来了,便拿了店里值钱的物件抵了月钱,各自散了。”
程娇娥点头,“这么说,店里头的衣裳都是他们给拿空的?”
“这倒不是。”伙计说着,走到柜台后,取出一本账簿来,“王姑娘说您一定还会回来,叫小的把这里的每笔收支都记上了,衣裳十有八九都卖出去了,织造坊那儿的人也歇了,货补不上来,便这样了。”
程娇娥接过账本,粗略地看两眼,便把账本合上,看向伙计:“行,我知道了,既然货都没了,暂时也没再开下去的必要,这样,青韵,你拿五两银子给他。”
她对伙计:“你先回家歇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