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帅帐内。
钟离殇手捏书信的手忍不住颤抖,书信共有两封,皆是从京城快马加鞭送来的,一封来自安平侯府,另一封则是来自皇宫。
宫里的那封是商沁提前送来的,上面除了那几句必有的诉说思念的话外,便是挑拨离间的话,这封信比安平侯府加急信件还要晚到一个时辰,真正让钟离殇颤抖的是另一封。
信是候府的管家亲笔所书,寥寥几句话,却把京中的局势描述的一清二楚。
“小侯爷,怎么了?”同在帅帐里的守将李将军见他情绪不对,好奇地张着脖子,使劲往信纸上看。
钟离殇把商沁来的那封信胡乱揉成团塞进自己的袖筒里,然后把候府的来信递过去:“商澈他谋反了。”
“什么!?”李将军亦是一愣,他惊讶地一下抢过信,睁大眼睛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这些巨大的信息量。
商澈反了。
那老皇帝呢?他如何了?是否还活着?龙椅上的人、这么快就要更换了吗?
他有些六神无主地看向钟离殇:“小侯爷,咱们该怎么办?”
“李将军,我要马上回京。”钟离殇坚定地看着他,“天奕江山绝对不能落到商澈和明熙手里,我要马上回京。”
钟离殇的话,更让李将军一头雾水。老陛下的儿子就那么几个,堪用的也只有七皇子一个,虽然七皇子谋反属大逆不道,可是事情已成定论,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又哪里有资格去议论、判断皇位由谁来坐合适呢?
可他看着钟离殇阴沉的脸色,不敢把疑问的话说出口,只敢小心翼翼地问:“那您要以什么样的借口返回京城?”
钟离殇看向和自己一道而来的镇远将军聂威聂老将军,清楚钟离殇真实身份的聂老将军沉默片刻,突然跪倒在地,恭敬地朝钟离殇行起君臣大礼:
“七皇子逼宫谋反,大逆不道,罪无可恕!老臣愿率兵拥护八皇子您入京,清君侧、营救出陛下!”
“八皇子?”李将军更加诧异并疑惑地看着钟离殇,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那些从京中来的将领皆跪拜下去,齐喝道:
“属下皆愿拥护八皇子入宫,清君侧、营救出陛下!”
李将军再迟钝,此刻也晓得跟着众人一起跪下去,可关于“八皇子”的疑问仍然萦绕在他的心头,并没有人替他解惑。
钟离殇看着这些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将领,这些早在出征前,就已经清楚了自己皇子身份的将领,他明白,从这一刻起,自己不再是安平侯府唯一的世子、小侯爷了,他恢复了他真正的身份,他是天奕的八皇子——商裕!
他亲自扶起聂老将军,视线从这些将领身上依次扫过,缓缓道:“大家都起来吧。”
聂老将军先站起来,站起来的同时他开口询问道:“属下这就去集结军队,随您入京?”
钟离殇摇头:“眼下咱们虽然重创了敌军,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此刻咱们把兵力全部带走,只怕敌军会趁虚而入,到时外忧内患,更加棘手。”
“那殿下您的意思是?”
他沉思片刻:“这样,聂老将军,您留下来继续驻守边疆,料理后事,我率领一队精兵悄悄返回京城。”
“一队精兵?”聂老将军声音骤然拔高,“如此怎可!京中驻兵至少五千,光是禁卫兵便有三千!再加上其他零七零八的士兵,少说就说万余,您只率领一队精兵,形同于单枪匹马,如此怎可!”
“是啊,殿下,不可啊。”
剩下的人立马跟着七嘴八舌地附和。
钟离殇的态度却坚决得很:“商澈派人把安平侯府监视起来,可见他也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如果知道,势必会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只要一有举兵返京的意思,他必然会立马部署防范,到时咱们如果想进京,那只有攻城略池。”
“可如果我只率领一队精兵悄悄返京,隐匿起自己的行踪,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京城,待打探清楚京城内的情况,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岂不减少战乱流离?”
帅帐内的这些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竟是李将军先开口:“属下愿意护送殿下您返回京城!”
有一个人表态,紧接着,第二个人、第三个、第四个……也纷纷站出来表明自己愿意护送钟离殇回京。
聂老将军清楚钟离殇的性格,他知道只要钟离殇一旦打定主意,谁也无法更改他的心意,既然无法更改,就只能够想尽办法保卫他的安全。
“属下亲自给您挑选一支精兵,护送您进京。”
钟离殇点头,同意了他的请求。
聂老将军的动作很快,不过半个时辰,他便挑选出一支三十人的队伍来,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由他亲自精挑细选,个个身手矫健、忠心耿耿。
而在这半个时辰里,钟离殇也把自己离开之后的事宜一一安排妥当。
他们全部换下军装,精兵们换上粗布麻衣,装扮成下人,钟离殇则换上常服,装作富家公子,在夜色来临之前,无声无息地悄悄离开军营。
边关距离京城遥远,哪怕是快马加鞭、不眠不休、日夜兼程,也要花上三天时间。
安平侯府的来信虽然不在钟离殇手里了,可信上内容却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此刻的他归心似箭,恨不得插翅立马飞到京中,飞到安平侯府里,去看看他心尖尖上的那个人,是否还安然待在候府中,抑或是已经顺利逃出京城。
他表面镇定,内心却早已是惶惶不安。
商澈是怎样的人、明熙是怎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正是因为清楚,所以他会在接到安平侯府来信的那一刻,便立刻决定轻兵简装尽快返回京城。
他何尝不知道,像聂老将军说的那样率兵攻城才最为稳妥,对聂老将军的那一番说辞也只为劝说而已。
可是他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