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统领愣了一会儿,勉强装得理直气壮:“吾奉陛下之命前来拿你!”
“他拿我?”程娇娥不由好笑,“他凭什么拿我?我是谋逆了还是造反了?给我安的又是什么罪名?罗统领,咱们都是明白人,就说明白话,你认的这个陛下,明正否、言顺否、没有谁比你们这些人更清楚了!这天下,是商家的天下,你认的陛下,我不认!”
“大胆!”罗统领被她说得火冒三丈,一时间也不顾情分,“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
连英一瞬间从程娇娥身边窜出,长刀立于身前,她把程娇娥护在身后,阴厉地盯着这些蠢蠢欲动的人。
方才她杀人的身手,这些人都见到了。
能选拔进禁卫军的,即便不是省油的灯,也是难对付的。可那三个人,在这个女人手底下连一招都没有走过,可见她的可怕,人都是惜命的,谁又敢和她正面交锋?
众人瑟缩不敢上前。
管家亦走上前,与连英并肩而站,却又错开些距离,好方便连英随时动手。他先恭敬地朝罗统领作一个揖,将礼数做全了,然后心知今夜是走不成了的他挺直了腰板,平静地看着罗统领。
让人奇怪地是,他分明是个下人,此刻却有不怒自威的气势,他张开口,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道:
“罗统领,我敬您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您选择了您的主子,成您的主子尽忠,这无可厚非,可凡事都得讲究一个道理。”
“尽管小侯爷现在不在京城,可是我安平侯府并非无人!也并非可以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今日你若要将侧妃带走,那你就只能先从我这把老骨头身上踏过去!可您踏过去之前,我得先提醒您一句,我家小侯爷刚刚稳定了边关,他在前线浴血奋战,您和您的主子在京城争权夺势也就罢了,还要为难他的庭院!难道您的新帝就是这么对待天奕的功臣的吗!?”
他越说越激动:“今日你可以从我们的身体上踏过去,把侧妃带走!但你这么做,寒的不仅是在前线为了天奕浴血奋战的小侯爷的心,更是众多将士的心!罗统领,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管家一番话,看似提醒劝诫,实则话里话外都是威胁。
安平候府在京中乃至整个天奕,本就影响甚广,再加上钟离殇此时又有兵权在手,实力更是不可忽视。
如果他们寒了钟离殇的心,那么钟离殇会怎么办?这谁也不敢保证,兴兵造反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钟离殇如果兴兵,是否是造反,都是两说。
罗统领在宫里当差了这么多年,一些罕有人知的秘辛,他还是略知一二的,就比如说安阳公主商沁,她并非皇室所出,她现在名义上的生母,其实是她的姑姑,而她和钟离殇的生辰,也只差了几天而已。
安平候妃早逝,当时对外宣称的是她偶感风寒、不治而愈,但仅有少数人清楚她的真正死因。
当年她和钟离殇的生母,也就是安阳公主的“母亲”淑妃先后怀孕,预产期,淑妃要早上半月左右。
彼时明熙在后宫中已经得势,只手遮天,淑妃虽倚仗着娘家,占住了皇贵妃之一的位置,但靠着娘家的权势,也只能勉强保得住自己。
她自怀孕后,便接二连三遭人暗算,虽每每化险为夷,但仍惊心动魄。那时起,她就清楚有人要害自己和无辜孩儿。在宫中,夭折的皇子实在是太多了,倒是那些公主们,多数都能平安长大。而偏偏祖宗定下的规矩,在孩子满月之后,就要抱到别的宫里养着,直到六岁才能回到生母身边。
淑妃害怕自己生下的是男孩,还没等长到六岁,就被别人害得一命呜呼,于是求自己的兄长,在外头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女婴来,如果她生下的是男孩,就狸猫换太子,立刻把孩子换出宫去。
安平候在京中大厮寻找,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女婴,恰在淑妃临产前,安平候妃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得下体见红,被迫早产,产下的正是一名女婴!
安平候怕自己的妻子舍不得在鬼门关走了几次才诞下的孩儿,又因为答应了妹子的请求,于是在孩子出生的第二晚,趁妻子熟睡中,将孩子送进了宫,次日凌晨,淑妃便诞下了麟儿——钟离殇。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安平候抱着幼儿匆慌出宫时,正巧被前来探望淑妃母子的老皇帝撞了个正着,换子一事被抓现行,为了救自己的兄长,淑妃主动揽下所有罪责,并言明原因。
老皇帝听完淑妃的哭诉,沉思片刻,非但没有责罚他们兄妹二人,反倒给自己的幼儿赐名“裕”之后,边让安平候将他带走,默许了换子一事。
罗统领清楚钟离殇并非王侯之一,而是皇子,亦清楚,只要他的皇子身份一倍曝光,到时候以清君侧的名义攻入京城,必有人追随!
他权衡着利弊。
若是捉了程娇娥回去,到时钟离殇冲冠一怒为红颜,放如何?
若是不捉她回去,钟离殇又是否会偃旗息鼓,认命地一辈子不暴露自己的身世,安心做臣子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他想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做出决定,厉声道:“我可以不捉程侧妃回宫,但皇命不可违!我不可能放你们出京去,大家相识一场,程侧妃,我给小侯爷一个面子,你也给我一个薄面,回府去吧!”
程娇娥看向管家,管家扭头朝她挤眉弄眼,示意她先退回去再做打算。
“好!”
她十分配合地往后倒退,并不敢转身,生怕一转身,背后就有冷箭放来,其他人跟着她一起后退。
罗统领则驱赶马儿往前行走,她退一步,他便进一步,她们之间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安全距离,直到程娇娥退回后门,四人皆退回侯府,罗统领才一声令下,让人把安平侯府的每个出口全部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