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熙倒还惦记着自个儿让程娇娥做的两身衣裳,她瞧过商洛送来的两幅图纸,反应虽没有商洛夸张,但同样甚是满意地一点头,就让人把图画是送到织造房里去,画纸递给身边宫婢的同时,不确定地问:
“赏菊宴是不是快了?”
“快了。”商洛殷勤地抢先笑答,她简单估摸了下日子,“往年都是十月十八开的赏菊宴,今儿已经是十一了,还有七天。”
赏菊最好的时候,还是九月。但京城的这些权贵们,整日窝在家中无事事,便会想尽一切由头来开宴会,寻欢作乐。
一月的上元节、二月踏青、三月赏桃花、四月有牡丹、五月端午节、六月荷花开……,总之,一年到头,她们总能想到各种借口和由头。
在各式各样的宴会中,一个赏菊宴,本该是不起眼的,但因为它是由明熙主办,且自打明熙坐上贵妃的位置来,便风雨不动,于是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
人都以为是明熙爱菊花,殊不知,这一日,却是明熙真正的生辰,不过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她在老皇帝那儿,把自己的生辰八字提前了两个月,所以才会想到以这么一种方式,来假装为自己过寿庆贺罢了。
明熙素日并不爱举办什么宴会,但一旦举办,必然便隆重得很!
在这一日,但凡是有品阶、地位的夫人,都会被邀请到紧邻皇宫的那座老皇帝特意为明熙建造的菊园中。
为了响应赏菊宴的名字,让这儿在十一月也开满菊花,此院内种的多是晚菊和寒菊,十月十八,正是鲜花盛开的好时候。
“那让织造房的人抓紧,赶在赏菊宴之前,务必给我先做出一件来。”
“是,娘娘。”宫婢应着,恭敬问道,“那让他们先做哪一件?”
明熙又瞥了这两幅图画一眼,一指以黄色为主色的那张画,“就那件吧,倒时候穿着应景。”
这件衣裳穿在赏菊宴时,确实应景。它不止衣裳是以黄为主,所画的图纸上,刺绣若是连贯起来,便是一副完整的秋菊图。
“是,娘娘,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宫婢恭敬地托着两张图画退出去,商洛殷勤地挪到明熙的背后去,她拿捏着分寸力气替明熙揉着双肩,笑嘻嘻地试探问:
“皇贵妃,今年的赏菊宴,咱们还在菊园里开吗?”
“嗯。”明熙手搁在桌子上,撑着脑袋,闭眼假寐。
“还是请去年的那些夫人小姐?”
“嗯。”
商洛的手从肩膀处,转移到大腿上,她屈膝半跪在地,眼睛盯着明熙,继续追问,“您是否要多添两个人?”
明熙睁开眼看她,不耐烦地问:“你要说什么赶紧说,别拐弯抹角的。”
商洛干笑着:“我是想着,今儿咱们的皇亲国戚里,又添了几张新面孔,七皇嫂自是不必多说,像安平侯府新立的侧妃这种,您是否要请来?”
程娇娥现在虽是皇亲国戚,但她一没有品阶、二出身也不高,很多人瞧不上她,所以要不要给她发请柬,成了负责往各个府里递消息的下人的一个难题。
这样的事儿,是不必商洛去关心、操心的,可她突然问了,明熙不由纳闷:“什么时候你开始替那个女人说话了?”
“我倒不是替她说话。”商洛谄媚地笑着,她捏腿捶肩更加卖力,“我只是认为,眼下正是争储的时候,您应该尽快拉拢朝中官员,而我听说,钟离殇对这个程娇娥看重得很,您如果可以把程娇娥拉拢成功,到时候安平侯府在争储时要么不站队,一站队,肯定要站在您这边!”
“现在程娇娥不是给您送来了冬衣的图画吗,您赏她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让奴才告诉她,许她一同来参加赏菊宴。她一个乡下女子,没见过多少世面,如此一来,必然对您诚惶诚恐、感恩戴德,这正是拉拢她的好时机啊!”
商洛的本意是拍明熙的马屁,她哪里想得到,自己这个马屁,却拍在了马屁股身上。
“安平侯府素来和本宫不和,你难道不知道吗?”
“那是之前老安平侯在位的时候,现在钟离殇不是即位了吗,他是个识时务的人,一定会体会得到娘娘您的好意的。”
明熙冷笑一声,她看着自认为什么都懂,却又一无所知的商洛,有心骂她愚蠢,但留着她暂时对自己还有用,只道:
“正是因为钟离殇继位,所以安平侯府更不可能归顺我儿。朝局中的事,高阳,你一个女子,看不透彻,往后还是不要提和议论了。”
商洛听出她话语里的不满,惶恐地连忙应是。就在她以为明熙不会采纳自己的建议时,却突然听见明熙道:
“不过,请程娇娥来也并无不可。她和紫苑是好友,赏菊宴上,如果有她陪着紫苑,紫苑也不孤单。这样吧,你吩咐下去,让奴才们送帖子的时候,也往安平侯府送上一封。”
“是。”商洛快活地眉眼上扬,她笑着又和明熙闲聊了几句,便找了借口先退出去,一退出去,便找到负责朝各家各院里送请柬的大太监,把明熙的话转述后,补充道:
“待你见到安平侯的人,一定要替本公主转告她,她能够参加赏菊宴,完全是本公主替她争取的这个机会,让她知道欠着本公主这个人情,莫要忘了答应下的事。”
是了,她和程娇娥无亲无故,突然费心在明熙面前“提携”程娇娥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程娇娥记着她的恩和好,为了自个儿的“新衣裳”。
明熙可以让织造房的人日夜赶工,在赏菊宴之前,把自己的新衣裳赶制出来,可是商洛没这么大的能耐,她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织罗裳、就是程娇娥。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依旧留在织罗裳的程娇娥,在一位夫姓罗的,特意前来寻找她的雍容华贵的夫人口中,也意外得知了赏菊宴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