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麦起身一个箭步，抽走华子恺面前的数据资料，还好，并没有染上血迹。随后走进里间，拿出急救包。

    好像没感觉似地，华子恺仍然捏着碎杯子，任血和着咖啡在地板上留下了一大摊印记。

    麦麦掐着华子恺的手腕，微微用力扒开他的手，伤口很深，一块瓷片仍然插在华子恺的拇指上。

    将瓷片拔了下来，用酒精棉球消了毒，麦麦想了想，又在伤口上缝了两针，才盖上纱布包好，整个过程没打麻药，华子恺也没动，就像破的不是他的手，缝的也不是他的伤口。

    硬把华子恺拉起来，推在沙发上坐下，麦麦一声不吭地收拾残局。

    那一声关门声，华子恺清楚地知道，他的小莜走了，走进了别的男人的怀抱。

    景烨在德国那几天，至少一天一个电话。谷雪每次听电话，笑容不是从脸上绽开的，而是从心里绽开的。

    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喜欢上了别人，华子恺不仅痛苦，更感到无助，他不甘心，他思念了四年的小莜，就这样走进了别人的怀抱，没有哪一刻，比他现在更希望她们两个能立刻换回来，让他带着他的小莜，远离景烨。

    可是他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他不能冒着让小莜成为植物人的风险。

    前几天跟景烨一起连夜处理网上的新闻时，华子恺不得不承认，景烨也变了，若是以往，别说这种新闻对他与华氏合作有益无害，就是没任何作用，他也懒得管，更别说花大力，花大价钱，彻夜不眠。

    他是真关心谷雪，同他一样，怕谷雪受到伤害。

    华子恺很不愿意相信，是他的小莜让景烨变了。

    他没有信心，一年以后，他的小莜还能回到从前吗？她的心，能像灵魂一样，再收回来吗？

    接谷雪出来，景烨耍了个心机，将司机的位置让给了谷雪。

    “你开车好吗？我有些头晕。”说着话，景烨扶着头，压抑地咳嗽两声。

    谷雪没说话，侧身上了驾驶座位。

    夜里，又下着雨，头晕，真有些看不清路，不过，并不耽误景烨开车，但若景烨开，必然要送谷雪回她的公寓，那可不是景烨想要的结果。

    车里很冷，谷雪启动车的同时，把暖风打开，凉车送出来的风也凉，谷雪气得又伸手关上，埋怨道：“不知道打暖风吗？”

    景烨问：“你冷吗？”边说边要脱衣服，被谷雪伸手打了一下：“我不冷，老实坐着。”

    景烨偷笑，心里暖暖地，这丫头就是嘴硬。

    靠在椅背上，微微蹙着眉头，闭上了眼睛，一副不舒服的模样。

    谷雪边开车边偷偷看他，终于在遇到红灯时，侧过身摸了摸景烨的额头，可能是淋了雨水的原因，凉冰冰的：“很难受？”

    “没事，靠一会就好。”景烨闭着眼睛低声道，“去你的公寓吧，我自己能开回去。”

    谷雪瞪了他一眼，却开上了回圣华小区的路。

    景烨翘着嘴角偷偷地笑了，以退为进，没想到用在商场上的策略今天用在了老婆身上。

    对不起，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谷雪把暖风开大，车里很快暖和了起来，景烨开始时装睡，没多久真睡着了。

    车停在公寓楼下，谷雪侧头看着景烨，带着几分病蓉的俊脸，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更加妖孽。

    “景烨，醒醒，到家了。”谷雪下车，打开副驾的车门，俯身进去帮景烨解开安全带，低声唤他。

    景烨睁开眼睛，看着谷雪，突然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啊！景烨。”谷雪吃了一惊，忙挣扎着起身。

    “别动，就抱一会。”景烨收紧了手臂。

    “别闹了，快起来，自己能上去吗？”谷雪挣脱出来，将钥匙交给景烨。

    景烨没接，钻出车门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打车回去。”谷雪抓起景烨的手，将车钥匙放在景烨的手中。

    “谷雪，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景烨顺势拉住她的手，忧伤地问道。

    谷雪茫然了，其实她已经原谅了景烨，却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跟景烨生活下去。

    “老婆，今天别走，好吗？”将谷雪慢慢地拉近，景烨将头放在她的肩上。

    “老婆，胸口疼。”景烨喷出的热气，灼烫着谷雪脖颈的皮肤。他在发烧，温度不低。

    “我送你去医院吧。”谷雪反手抱住了他。

    “不要，我要回家。”景烨说着话，还像小狗似地，在谷雪的身上蹭了蹭。

    谷雪再次心软了，叹口气，吃力地扶着景烨进了电梯。

    家里一切跟她离开前一样，只是觉得冷清了很多。

    景烨一直靠在谷雪的身上。

    他承认他很无耻。利用自己生病，拴住谷雪。

    他是在发烧，可也没有软弱到不能走，只是有这么好的理由，他怎么会浪费。

    将头靠在谷雪的肩上，嗅着她的体香，他觉得舒服极了，最好一辈子都这么靠着。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景烨自己也微微吃惊，他对谷雪的依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这可不是好现象。

    可他无力，也不想去改变。

    装成半昏迷状态，景烨听任谷雪将他扶进卧室，帮他换下衣服，帮他洗脸，喂他吃药，却在最后为他盖好被子要离开的时候，一把将谷雪拽到在自己的身上，力气大的哪里像生病的人。

    谷雪气得瞪着眼睛看着他。

    景烨却闭上了眼睛，双臂搂紧她，将头埋在她的胸前：“雪儿，老婆，对不起，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谷雪不记得今晚景烨对她说了多少遍对不起了，她一直认为景烨是对冤枉她的事情道歉，却没想到景烨的对不起还有另一层意思。

    五年前，看到谷雪从男人的房间里出来，景烨愤怒之后还是愤怒，五年后，以为她跟别的男人有了孩子，愤怒之后是心碎。那一刻，他暴躁地想将一切毁灭，包括他自己。那个已变成几份数据的孩子，让他如此的心痛，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事后，他知道他冤枉了她，忽然理解了当年谷雪被迫做掉孩子时的切肤之痛。

    虽然那一次，他是迫不得已。

    当天晚上，他在她的楼下坐了很久，不是不想上去，是不敢上去。接着，接到了宣传部的电话，知道了那个新闻，匆匆回到了景氏大厦，没多久，又接到了华子恺的电话，说奉了命他舅舅的命令，处理新闻事件。

    跟华子恺第一次合作，他竟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欧家三少，果然不是白叫的。

    揽着她的腰，景烨睡了半个月来最安稳的一觉。习惯真是可怕，才多长时间，景烨已经觉得，怀里不抱着谷雪，睡不好觉。

    第二天起来，景烨神清气爽，身体好了大半，在他的软磨硬泡下，谷雪只好同如以往一样，继续陪他去公司。

    几天没去，景烨一进办公室，秘书跟部门经理跟走马灯似地，穿梭个不停。谷雪坐在她的办公桌后面看着，多少有些心疼，听着他压抑的咳嗽声，知道他其实还病着。

    将咖啡换成了润肺的绿茶，他忙碌的空隙抬头冲她一笑，景烨在办公室很少笑，面对下属时，更是沉着一张脸，冷若冰霜。

    上网跟华子恺和麦麦联系，按进程实验昨夜结束，今天开始分析数据。

    然而整整一上午，也没联系上华子恺和麦麦，网上没有，手机也打不通，谷雪不禁有点担心了，两个人跑哪里去了。

    中午时，谷雪在茶室拨通了方可怡的电话。

    “他们在医院。手机恐怕是没电了。”

    “出了什么事？”谷雪的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麦麦胃出血，你别着急不严重，子恺陪着，这会两个人应该在睡觉。”

    “怎么会胃出血？”

    “喝多了。”

    “喝多了？麦麦？！麦麦滴酒不沾的，喝酒就醉，怎么会喝多？”

    “他们两个人，昨夜喝了不少酒。”

    “......”

    “小莜？”

    “我过去。”谷雪挂了电话，犹豫了片刻，返回总裁办公室。

    “景烨，我想出去一趟，晚上回来。”谷雪把绿茶放在景烨面前的桌子上。

    “陪我吃了午饭再去。”景烨从一大堆公文中抬起头。

    谷雪咬了咬嘴唇，下决心说道：“麦麦胃出血，在医院，我想去看看。”

    景烨微微蹙着眉头看着谷雪：“你跟他们关系很好？”

    谷雪想了一下，点点头：“很谈得来的朋友。”

    “可你们认识时间并不长。”景烨看着他们在一起说话，总感觉他们认识很久了，但资料显示，谷雪住院之前，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谷雪楞了一下，说道：“有些朋友，见到第一眼，就好看认识一辈子一样。”这话不完全是掩饰，谷雪第一次见麦麦，就觉得很亲切，像是认识很久了，麦麦对她也一下子就熟了。

    “你去吧，我等你晚上回来一起吃晚餐。”景烨又把头埋在一对文件中。

    没想到景烨这么容易放行，谷雪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嗯，那我走了。”

    路上给方可怡打了电话，到了医院，方可怡直接将谷雪带进了麦麦的病房。

    两人果然在睡觉。

    麦麦的脸色异常得苍白，眉头微微皱着，谷雪还第一次见麦麦这么虚弱。

    华子恺在麦麦旁边的床上睡着，露在外面的手上缠着纱布，渗出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