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已过去几天了,计软略数了数日子,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八天了。
一个星期已过去,计软还是迷茫的,前世的事她不愿意多想,只寄望着父母能够安好,能被好好赡养,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多大的苦楚都能被磨平不是?他们时常让自己学会适应,学会度过难关,到他们了,他们应该也能度过这一难关不是吗?
这般想时又觉得自己凉薄,她很不喜欢被扣上这样一顶帽子。
计软狠揉了揉脑袋,揉到一半动作僵住,这样的动作对一个未出嫁的闺阁女子来说,不雅。
计软收回胳膊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这丛翠绿丛生的竹子开始想现下的事。
现下啥朝代她不甚关心,反正她不熟悉,没听说过,据说是什么“弦”,不是唐宋元明清,她知道的是她家现如今的日子很苦逼,她家里共有六亩田地,四亩麦田、两亩豆子,麦田四月份就种上了,不用担心什么,只是豆子已快到了收割的时候了。但她和母亲都在守孝期间,只怕收割时候还要央人帮忙,央人帮忙便需要钱财,旋即计软又想,乡下的干活人应当不在意这繁琐的礼节,那就是说过几天她可能便要下地割豆子了。唉,草盛豆苗稀,戴月荷锄归呀!成吧,反正这都反映出当下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钱。
计家砸锅卖铁卖了十几两银子,加上前些日子凑的银子有十几两,总共约有二三十两银子,可是为了办丧事欠曲家的、从东家西家借的、还有还以往的债务便能生生折去三十几两银子。总得值为负数,这还不算张员外家的一百两。就是把她翻个过儿卖个七八回也未必能凑出来这个数,呜呼哀哉!
所以计氏这些日子昼夜不分的都在做绣活,每天早上吃饭的时候计软看她,那眼圈,先是一圈红,再一圈黑眼圈,后来干脆都是肿的,计软怀疑她不但熬夜而且还日日哭。这不,计软坐那儿绣了半晌便觉得一双眼盯的不舒服,出来透透气儿,休息休息两眼,可计氏年岁已不轻了,却还在那儿忙碌个不停,计软真担心这般要不了几天,便把她一双眼睛给耗瞎了,可劝她又不听。真是白头发都要愁出来了。
还是那个字,钱。缺钱。计软反复想了现代的各种赚钱法子,各种古代没有的东西,一一被pass掉,一是她作为一个吃了十几年书本的人大概是一个典型的行动上的矮子,只会纸上扯各种理论,到实践操作上那便是一个残废,二是没有本钱,况她自认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到时候别输的只能沦为乞丐了,而横在面前的最大一座高山又是她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如何能抛头露面?岂不大伤风化、要受人指指点点,甚至戳脊梁骨的?
还是只能就眼前的东西想,不能脱离实际天马行空,那么,计软瞧了瞧四周,竹子?面前的这丛竹子?这可是她爹那个文人雅士生前最爱的雅物了,嗯,竹叶,计软那眼一溜的从上往下开始扫,她把竹叶捋了去卖竹叶茶?那不是扯淡嘛,谁会喝这玩意儿?人家要喝自个逮着那种的竹林捋个几把叶子也能喝上一阵子了,也没人真会就那破叶子说个什么。竹竿?用竹竿打人还是晒衣服?竹笋?更没什么提头了,就这么十几棵竹子还不知道能挖几根笋呢。不过看着看着那竹子计软不知为何又想到萌货熊猫了,应是她穿之前看了熊猫直播的缘故。
作为一个浮躁社会中生存的人,她一向抵抗不住萌的一脸血的货色,想到熊猫,计软脑子灵机一动,计氏揽的绣活中有不少帕子,那绣的手帕计软大致也看了,基本上有花草鸟三类,虽然雅致,但到底也有局限,何不推陈出新将范围扩大扩大,比如绣些物?绣些可爱活泼的动物给小孩子用,绣些雅致又新奇的物给大人图个新鲜?比如熊猫?华盛顿都能因为熊猫衍生出来各种销路,熊猫玩偶,熊猫面包,熊猫汽车,熊猫笔记本,熊猫邮票……呀,她何不也做孩子玩的玩偶?现在这个社会还没有呢。不过,她会做吗?计软严重怀疑,虽然小时候用各种衣服缝着玩过,但成品真的有吗?
那还是先弄手帕吧,这两样不妨都尝试一下,看是否能做成,人们都有猎奇心,这般一绣,有人看着喜欢了,那价格兴许能往上提一提不一定。而对他们来说,能赚一分就是一分。
这般想定,计软也不耗在走廊上看那绿竹叶了,先去了计生的书房找来相对硬的纸和硬笔,蘸着墨水勾勒出了一只熊猫和一只活泼的猴子,反正再过年便是猴年了应该也能应个景儿,计软学过几年画,加上闲来无事也会练习,因而画这些东西不难也不算生疏。只是不是碳笔也不是铅笔,要一直蘸墨,费了些时辰。
画好了这花样子计软便不停歇的回了屋,进了门计母看了她一眼也没问她拿的是什么,出去了近一个时辰也没问她干什么去了,只不咸不淡的抬了头瞥了一眼后便又低下头专注于绣活了。
计软猜测,也许那次原身自杀伤了她的心,又或者是见女儿气性这般大,她生怕再说错什么惹到计软,再或者是她忙于生计,日日劳累,已无暇再顾虑那么多,更没有什么气力管她。
不管是哪个,母女这几天对话少的可怜,计软虽有一点不适,但更多时候是乐得清闲自在,自坐到一边撑起竹篷依照着花样子的轮廓描绘起来。
只刚绣出来个熊猫耳朵,外间的日头还没移到中央,便听正屋门啪啪的急切拍门声,两人不免都被惊得心头一跳,计软微蹙了眉,放下手中绣活,对计氏道:“我去看看是谁。”
说着出了卧室,到了正厅,计软透过门缝瞧见是一脸着急的曲进才,这才拉开了门,刚叫了声:“曲哥哥。”
却被他抓住手臂,惶急的道:“不好了,张员外家一群奴才们拿着木棍石头往这边来了,嘴里还骂骂咧咧,我看恐是祸事,你快把计姨叫出来,把门锁了,先往我家避一避……”
计软一听脸一白,也不听后面的,赶紧折身回屋,一边小跑一边喊母亲:“娘,不好了!张员外家的派了一群人来了,都拿着木棒子石头不知道要干什么,你赶紧别做了我们去曲家避避!”
计氏的脸当即惨白,手中的绣布落了地,神色也慌了起来,但到底反应不是太慢,站起了身麻利又哆嗦的搂起那些手绢、被面、针线织物等便要找地方藏。这可是生命攸关的吃饭的东西。
计软不禁流汗,催促道:“娘,你就别管这些东西了,我们赶紧出去把门锁上要紧,也不知道他们是要害人还是抢东西。”
好歹计氏终于收拾完,把那绣活藏到了柜子里锁了起来,两人搀扶着往外面赶,身体还微颤,只刚紧赶慢赶的赶到门口,那门槛还没跨出去,就听到呼啦啦热闹的脚步声响在不远处,那草被踩折,灰也践起,几人闻声赶紧要跑,一道威胁张狂的声音已堵住了他们,一堆人站到了门前空地上,带头的两手环臂:“小娘子,老寡妇,还有这文弱书生,你们这紧赶着是要哪儿去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