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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悲欢各有终

    晨光细微,隔着一阵朦胧的雾气打眼看着廊下开得正盛的海棠,廊下垂手而立的夫差脸色异常冷寒。

    看那薄雾沾湿了衣袂,英毅的面容也颇有些倦怠之意,想来竟是为了以晴说的那话,一夜未眠。

    “殿下您怎么在这儿可让奴才好找,前头传旨的宦官候了多时了。”

    转身,身后伺候的小路子正谦卑站着,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却又懒得过问,只听得说起传旨,才沉着脸色随着他去了。

    “奴才,给二殿下道喜。”

    宣室之内,前来宣旨的宦官正对着夫差府中一干奴才们得意着,见夫差脸色铁青着进来,却又忙不迭的从那楠木包金的长椅起身,脸色谄媚着向夫差开口道。

    “道喜?哼,竟不知这府上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还得要一个奴才来告诉我。”

    对着那宦官冷笑一声,看不惯他那副前倨后恭之色,便又嘲讽了两句。

    被夫差的话臊的脸上一阵青白,可想着他皇子的身份却也不好发作,只能讪笑笑,躬了躬身子,只当是一阵风儿吹过去了。

    “殿下说的是,奴才失言了…”

    “有话快说,一大早上,真是晦气!”

    不耐烦的打断了那宦官的话,夫差却是一脸的不耐烦,一旁杵着的宦官见此状况也是尴尬,倒是府里四下瞧着的奴才们觉得欢喜,想来也是平日里受了这掌事宦官不少的气。

    被夫差好一顿的羞辱,那宦官也颇有些恼了,再没虚伪着什么,只咽下心头的怨气冷冷的说了句。

    “大王赐婚,要殿下十日后迎娶宋国季子公主……”

    骤然夫差的脸色一阵青白,凌目从那宦官身上冷冷扫过,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爷,爷,您去哪儿啊,快回来呀。”

    宦官的话还未说完,之前夫差已然抛下了众人径直出府去了,身后着急忙慌跑着的小路子喊的哭天抢地,可马上落拓飞踏的夫差却只闻得两侧风声,心下情急,不自觉的缰绳也紧了。

    跟着小路子一并出了宣室的宦官看的有些糊涂了,可一想起,方才宣旨之时,夫差眸子里流露出来的难以言喻的漆寒,还是让他觉得后脊一凉。

    ……

    脚步匆匆进了宫,却见朝政殿殿门紧闭,四下十几个卫军守着,还未到近前,却见其中一个守卫上前低眉顺眼说了句。

    “大王跟伍相国正在商议国事,殿下还是晚些再来吧。”

    看看那殿门,又看看那侍卫,想起那不明不白的赐婚圣旨,夫差便只觉的血气上涌,抬手撂倒了门口两个看守的侍卫,便萧萧进了朝政殿。

    “大胆,未经宣召擅自觐见,你是想造反不成!”

    拍案而起,见夫差堂而皇之闯入朝政殿,阖闾只觉的恼怒,又见伍子胥一旁惊诧着,便更觉得血气上涌了。

    “父王为何赐婚?”

    不去理会阖闾心下恼怒,夫差倒是问的直白。

    “寡人赐婚自有寡人的道理,你只管从命无需多问!”

    见夫差眼中颇为凌厉阖闾倒也意外,眼下见他情绪起伏,终究没再追究他闯宫之事,只沉了沉语气,故作镇定的回了一句。

    “我若不愿呢。”

    陡然夫差眼神闪过一丝清寒之意,抬头清冷直视着堂上靠着龙椅的阖闾,眼神却越发胆寒了,倒是让一旁看着的伍子胥暗暗:这夫差只怕是个狠角色。

    “混帐,你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如此说话,莫要以为是寡人的儿子,寡人就奈何不得!”

    虽觉得气愤,可见夫差眸子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寒,诚然是让阖闾一颤,倒是让他在这溽热难消的仲夏之时身后一凉,没想到当初孱弱多病的他,现在俨然是一头豹子了。

    “今日闯宫是儿臣之过,只是儿臣不愿娶什么宋国公主,望父王收回成命。”

    言毕,看似恭顺的向着阖闾行一大礼,只眼神中却并无半点恭敬之色,比起阖闾倒是夫差身上那股子桀骜更多了些帝王不羁之气。

    见夫差施礼罢嚣张离去,阖闾只觉越发的恼了,气急败坏的对着夫差落拓离去的背影愤愤喊道。

    “你若不应就得死!”

    闻言,背对着阖闾的夫差却也只是顿了顿步子,冷笑着抬头轻蔑瞟一眼殿外,随即却又旁若无人的嚣张离去,仿佛丝毫没有理会阖闾的威胁。

    毕竟阖闾明白的,凭借自己朝中的势力,若是僵持起来,只会两败俱伤,倒是便宜了觊觎着吴国的那些人。

    ……

    “说,是谁上荐赐婚之事的!”

    上前死死扯着那传旨宦官的衣领,夫差眸子的气恼却又多了几分,平日安静少人锦鲤湖旁,那掌事宦官已然是面如筛糠。

    “奴,奴才不知道啊……”

    颤颤巍巍的看了一眼三米左右的汉玉石桥,那宦官却依旧嘴硬着,直至夫差隔空将他拎了起来,这才开了口。

    “是,是孙将军……”

    愤愤甩开了那宦官的衣领上马,夫差的眼神却依旧清冷着,烦闷之余却又想起出宫之时,门口两个宫女随口议论着的话。

    “听说二殿下的婚事是将军说起的……”

    ……

    剑若飞花,弥香漫城,战戈长戟的军营之中,孙武只随意披了麻制的短衫只身在比试台上随意舞者。

    手中的青铜宝剑隐隐烁烁抖闪处点点寒光,台下看着的众将士却是忍不住的赞叹。

    正惊异着孙武剑术的精妙,却闻得营外一阵喧嚣,回身望去,却见夫差一脸气势汹汹之色。

    见此状况,众将士却也一片茫然,毕恭毕敬的向他抱拳拱手,可夫差却只是从一副将手中夺了一把长剑,便视若无物的径直上了试台。

    一时间原本犀利的独武,却成了两人的缠斗,看那双剑上下翻飞,剑啸之声不绝于耳,倒真有些胆战心惊。

    说来孙武也算是夫差的师傅的,可眼下看来,夫差却半点情分也不讲,招招皆是凌厉之象,倒是以剑术著称的孙武看起来似有些力不从心。

    苦苦缠斗良久,终于夫差以一招声东击西击落了孙武手中的青铜宝剑,一阵清风卅过,一缕青丝缓缓落地,再看夫差手中宝剑已然明晃晃的落在了孙武肩上,只怕当时若再用力半分,孙武已项上人头不保。

    “殿下要杀要剐,孙武绝无二话。”

    侧头看一眼泛着凛凛寒光的宝剑,孙武倒极为平静,仿佛早已知晓会是如此。

    “我视你如兄如父,你为何如此?”

    避开恼怒不谈,夫差眼中竟有一丝失望,比起与阖闾相较之时,神色中流露出的内容要复杂的多。

    “红颜祸水,我不能看她亡了吴国,当日没有杀她已是仁慈!”

    毫不避忌夫差的情绪,孙武答的倒是坦白。

    “你…”

    “皇家之人该当以国事为重,莫要为一女子昏庸下去!”

    积攒许久的火气却被孙武一下子激发出来,手中握着的剑也控制不住的向着他深了半分,看他颈项之上,已然一片殷红。

    台下一片惊呼请命之声,台下几个副将见此状况却也分外的疑惑了。虽说二人时有相悖,也偶尔恼火,可都无伤大雅,毕竟是十年老友,情分还是在的。

    可像今日如此针锋相对,却还是第一次,当真是让众人长了见识。

    横眉立目的看着。

    良久,夫差却还是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剑,四下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的副将们,见此连忙上前,七手八脚的替孙武止住了颈上的伤口。而一旁的夫差却只是转身缓缓离开,对于身后惊呼却是置若罔闻。

    “宫中内纬终究会要了她的命,即便为她,殿下也该放手。”

    身后,孙武忽然开口。

    只是这次他一贯冷静平薄的语气里似乎多了几分情味,心下微漾,终没有说什么。

    ……

    “奴才该死……”

    “都给我滚!”

    明合宫太子波的寝殿之内,琉璃玉器已是砸了一地,可太子却还是不住的咒骂着。

    两个十七八的侍婢跪倒在地小心翼翼收拾着,偶尔瞥见殿外点缀着的大红灯笼,却又觉得胆战心惊。

    也难怪太子如此,太子妃薨逝不过三日,阖闾便已夫差赐婚,还下旨一干皇亲国戚府内均张灯结彩,以示对宋吴两国的这桩婚事如此看重。

    “殿下消消气,若是让大王知道此事,又要闹出些事端了。”

    府内的谋士李骥听着殿内喧腾着,忙上前劝说。

    “难不成我太子妃死了还要庆祝一番不成,把这灯笼都给我换了,若再让我看见半点红色,我让你们都跟着太子妃陪葬。”

    愤愤的看了李骥一眼,太子却又嚷嚷起来,门外候着的奴才们见此状况却不也只是为难看着,毕竟比起太子的命令,还是一国之君更有力些。

    “你们全都是死人吗!本太子要你们全摘了。”

    见下人们只是看着,太子波却越发觉得受了侮辱,随手从地上拽起一个奴才恨恨的看着,眼里已是一片血红之色。

    “可,可,大王下令,二殿下大婚……”

    “二殿下,那这我太子的话就不做数了么!”

    疾声对着那奴才咆哮着,太子已然近乎癫狂之态。

    良久他终于松开了那奴才,脚下也陡然变得无力了,眼神流转着看着满室疮痍,太子悲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阴寒,颤抖着的身子渐渐冷静下来,半晌,终于咬牙狠狠从嘴角挤出两个字:“夫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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