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10月。美国。圣弗朗西斯科。

    “人，能不能永生？”

    一名穿便装的男子站在国际电子信息展的展台上，面对几千名观众惊异的目光，奋力挥舞着双臂。

    他大约二十来岁，个子不高。人长得很清瘦，脸上有着东方人特有的五官样貌，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很不修边幅。

    “每个人都会死，这是大自然给人类订下的规则。

    到了一定年纪之后，我们的细胞将不再生长分裂，我们的器官会逐步衰竭，健康每况愈下，导致疾病缠身。

    当整个身体系统无法再维持正常运转的时候，这个人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但人的思维却是可以永存的！”

    男子的话音顿了顿，眼中却放射出更加炽热的光芒。

    “如果把人体比喻成一台电脑的话，那么身体只不过代表了这台电脑的硬件系统。硬件的损坏和软件无关。

    只要存储还在，那么所有的系统、数据都能够复原！

    当下电子信息技术有了迅猛的发展，也让思维数字化成为可能！

    只要能够将某个人的记忆复制到存储之中，将思维方式固化在系统上，那么这台电脑就能够完完全全取代这个人的存在！

    即使身体不在了，那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记忆尚存，这个人依然可以活在微机构建出的虚拟世界之中！除了不用吃饭，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可以独立思考，也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是信息产业发展的趋势，也是未来技术的必然走向……”

    男子这种怪异的行为立刻引起了现场不少人驻足围观。

    “天！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行为艺术吗？”一名路过的女子瞪大了眼睛，双手掩住嘴惊呼。

    “我看不像。”旁边的男人皱了皱眉，拉着女子的手压低声音说，“别理他，这人的精神不太正常，多半是个疯子吧！正常人有这么说话的吗？”

    周围的人群私下里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搭话的。

    所有人都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向这名男子，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怪物。

    “这位先生！”

    一个磁性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这滔滔不绝的演说。

    人群中走出一名高大的年轻男子，他身穿黑色晚礼服，金色的头发如丝缎一般闪耀着光芒。

    他缓步走到展台上，优雅地行礼。

    “我的名字叫史密斯，鲍尔。史密斯。身份是一名技术总监，也是本次展会的组委会成员之一。”

    “史密斯！他就是通用电子的首席技术总监——鲍尔。史密斯！”

    围观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有不少人几乎惊讶地叫出声来。

    “上帝啊，真的是他！”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真人！”

    “听说史密斯先生去了日内瓦参与《国际互联网条约》的起草，难道那边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吗？”

    ……

    史密斯的笑容永远是那么阳光，他整了整衣角，继续对男子说：“您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真是不错的创意，如果能拍成科幻电影，一定会大受欢迎吧。”

    便装男子微一愣神：“我可不是在说科幻题材，这些都是可以实现的技术……”

    “确实可以实现。”史密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笑容中却隐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只不过在是一千年以后罢了。”

    围观的人群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便装男子显得有些尴尬，他努力抬起头与史密斯对视，目光中却带着哀求的神色。

    “不用这么久，就是现在！我需要资金……一百万，只要有一百万美元的研究费用，我一定能在十年之内将这门技术开发出来……”

    史密斯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一挥手打断他的话：“这位先生，您大概是没搞清楚状况吧！这里是国际电子信息展览会，是供各大厂商展示最新技术的平台，不是给你乞讨的地方！”

    便装男子的脸色苍白，他低着头弱弱地说：“我不是乞讨，我是在寻求赞助……”

    “赞助？”史密斯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他一摊手道，“请问，你有具体的技术需求吗？你有详细的企划方案吗？你能拿的出像样的概念产品吗？什么都没有，空着手就来寻求赞助？简直是笑话！”

    “我……”

    男子顿时被说的语塞，他哆哆嗦嗦地从背包里翻出厚厚一叠纸递给史密斯，可以依稀看到纸面上潦草地写着大堆的公式和注解。

    “这是我这些年的研究成果，请史密斯先生看一看……”

    史密斯接过这些纸，却看也不看就随手撕成碎片。嚓嚓几声脆响，无数纸屑在空中飞舞，宛若冰冷的雪片落下。

    男子发出了一声惨叫，他双目通红发疯似的跳起来，伸手抓向空中的碎片。

    然而，还没等他迈步，身体就动不了了。

    两个戴墨镜的黑人保安已经一左一右架住他的双手，将他拎了起来。

    “先生！”斯密斯此刻的笑容仿佛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或许你还没有意识到，但你的行为已经严重扰乱了展会的流程，这让我们主办方很苦恼。所以，你还是快滚吧！这里不欢迎你，或许贫民窟和疯人院才是像你这种人该呆的地方！”

    他抬起右手，在空中清脆地打了个响指，姿势优雅而又美观。

    两个保安拖着男子迅速离去，那架势就好像拽着一条死狗。

    远处还有依稀的怒吼声传来。

    史密斯站在展会的正中央，金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扬。

    他面对着男子消失的方向冷冷地哼了一声，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不过是一个黄种人而已，低劣的种族，居然还想玩思维数字化？可笑！那可是连欧美顶级天才都搞不定的东西啊！”

    很快，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展会上依旧是人来人往。无数聚光灯在闪耀着，咔咔地快门声此起彼伏。

    人们都在兴奋地议论着，这场规模空前的电子信息盛会究竟会给未来的生活带来多么巨大的变化。

    而这个奇怪的东方男子，也很快就被人们所淡忘。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