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华一直睡到晌午才昏昏沉沉的起来,喝了太医院的药,也只是稍动了动筷子,便又睡去了。她也没想到自己这一病竟病的这么重,直到掌灯时分才又醒来,知道白日睡得太久,夜里恐怕难眠了,她病得这么厉害,不知他可知道?撑着起身苦笑了下,知道又如何?他是不会来琉璃殿的,纵然琉璃殿离他的御书房那么近,他也不会来的。
从屏风上拿了件单衣披上,缓缓走到桌前静静研起墨来,繁茗被她打发去休息了,她正好一个人无事消磨,不想惊动其它人。笔尖浸润在墨汁中,思绪一动,想着那人灿若惊华的侧脸缓缓运笔,约过了半个时辰,画上的人已有七分神似,整个人全用墨画,像极了他平日的冷峻,墨黑的长发随着身后的衣袍轻轻飞扬,就连肩头的流苏也画的十分真切,剑眉直入发鬓,黑眸添了那夜秋水般的柔情,越发显出几分俊美风流,挺拔的鼻梁在月下折出阴影,唇角微扬,絮华忍不住抬手覆上那张带了三分笑意的薄唇,画还未成,却听见殿外一声细远悠长的传报"皇上驾到"
絮华收回手,仔细听着,以为是自己病重的幻听。
繁茗回屋后哪能睡着,早就起来了想伺候絮华吃药,又不敢惊动,可听到是皇上来了,总不能让皇上也等着吧!慌忙推絮华反插着的殿门"贵人,是皇上来了,您起来开开门哪!贵人..."絮华一惊,方知不是幻听,急忙将手中的画卷起来,环顾四周又不知该往何处藏,只好先和一堆字画放在一个画筒中,听着人已上了阶,连衣衫也来不及整理,慌忙几步过去打开殿门,猝不及防的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撞入眼中,司徒苏寒似乎也没料到突然打开的门,低头看着头发有些凌乱的絮华。
"臣妾参见皇上,不知皇上驾到,未能远迎,还请皇上恕罪"絮华低头谢罪,她已经见过周王了,可这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正踟蹰着不知该如何回话才不会露出马脚。却觉得臂上一轻,司徒苏寒上前扶起她"你丫头说了,是朕突然前来搅了你的休息""臣妾不敢"絮华让到一边,司徒苏寒抬腿进了殿内,出乎意料,屋内不似如萱房里那般朴素淡雅、一概精致,却端的简单大气,所有物事都不拘一格的大一号,若不是鼻尖一股柔雅的香气,恐会让人误以为进了哪位男子的房中。
司徒苏寒环顾了一圈,不由对这位一直以来默默无闻的贵人产生了一丝好感,见了自己连头发都不曾整理,可见是毫不做作的人,屋内陈设又不拘小节,想来不同于她那圆滑狡诘的父亲,转身走到絮华面前"抬起头给朕瞧瞧"絮华有些紧张的缓缓抬起头,见司徒苏寒黑眸中闪过一丝戏谑,方意识到自己睡起来头不曾梳,衣服穿的也不齐整,顿时窘的红了脸,不料手腕却被抓住,正诧异间,见司徒苏寒修长的手指覆在腕上,仔细为她把着脉。
絮华眨了眨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司徒苏寒"皇上会医术?""朕早年不在宫中,自是懂得一点儿,你心率焦灼,可是思家了?"说完顺势拉着絮华坐到床边,又像是自语般"只是心跳的过于快了些"他哪儿知道从他一来,絮华的心跳就没慢过,如今越发跳的快了,仿佛心思被他看透了一般,更觉羞愧难当。感觉那人也缓缓坐在她身后,有些不知所措地偏头询问"皇上?"
"你有口气憋在心中了,朕用内力先帮你打通,如果只是吃药的话病愈得太慢,深呼吸把气都运到丹田处"絮华松了口气,闭着眼睛按要求做了,司徒苏寒抬手将内力贯于手掌,找寻引领着那股气慢慢向下。絮华直觉一股热流贯通于体内,这几日胸口憋闷的感觉顿时缓解了不少。
片刻,司徒苏寒收回手站起身,繁茗奉上茶后,上前帮着絮华整理衣服。
"宫中虽不比府里,有什么事也尽管告诉底下的人,不要在宫中委屈了"絮华听着耳边低醇的嗓音感激一笑"多谢皇上"
司徒苏寒点了点头,黑眸扫过桌上未干的墨台"你在练字?"絮华系衣带的手一抖"是,臣妾白日睡多了,就叫繁茗帮我研好了墨准备练帖,不想却又昏沉沉睡去了,白白糟蹋了好墨"繁茗不动声色的为絮华梳着头发,用一支珠钗绾好后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司徒苏寒想起那日在树下看到的絮华,狭长的黑眸闪过一道疑色,随后敛了神色若无其事道"你无事出去走走也好,过几日朕准你回家探亲"絮华一听愣愣的看着司徒苏寒"真...真的?"人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母亲爹爹了,乍一听这个消息,竟连敬语都忘了。
司徒苏寒并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宫中本就人少,梨花不在,你闲来去紫芙阁坐坐,免得闷出病来"
"谢皇上"絮华抬起头看着椅上饮茶的帝王,晶亮的眼睛中透着暖意,还隐约带着一丝少女的羞涩和渴望"皇上白日理朝,臣妾叫繁茗准备汤浴给皇上解解乏"司徒苏寒喝茶的手一顿,放下茶盏站起来,声音不温不火"不必了,朕还有奏章没有批完,你身子还没好,早些歇息,朕明日再来看你"絮华听了这话,脸上红的滴血"是,臣妾恭送皇上"
司徒苏寒抬手拦住要往出送的絮华"不必送了"转身出了琉璃殿,絮华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一时松了口气,随后又有些失落的叹了一声,明日还来?眼里的希望慢慢化灭。
繁茗端上汤药"小姐,喝了药就睡吧!奴婢把墨收了,天寒了,还是不要站在窗边练字的好"絮华端起药一口气喝完,用手绢揩了揩嘴角"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小姐.."繁茗嘟着嘴不依。"放心,我不会熬太晚,去吧!"繁茗不放心的阖上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