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礼贤乃德国传教士,时年三十七岁,来中国传教已十余年。其人来华后潜心研究中华文化,加之天资聪颖,不经年竟饱读四书五经,其造诣与一般中国文人并驾齐驱,况且还写得一手好的工笔字,在传教士中甚是难得。其后尉礼贤回国后在法兰克福大学任汉学特坐教授,为国际知名汉学家,此乃后话当下不表。
当晚尉神甫就在朱老爷家留宿一夜,第二天清早吃罢早饭,神甫正要告辞,却听外面铜锣声响,有人高喊:“安化县陈老爷到!”。朱老爷听父母官到了,忙站起出外迎接。出得门来那知县陈老爷刚下轿便一拱手:可是朱老爷
不敢,正是在下。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听说尉大人不幸落水被你家孙子救起,本官特来探望。
其时洋人气盛,洋人先以传教为名以归化我国,如若传教士遭遇不测则兵戎相见。清末几场战争均因教案而起。是以保护传教士的生命安全是地方官的一项重要职责,事关传教士各地地方官不敢有丝毫怠慢。今早陈老爷听说尉礼贤出事当即便赶了来。
进得屋来,见穿着长衫的尉礼贤便即拱手:“尉神甫不幸落水,下官失于及时救助还请见谅。下官这就着人拿办肇事船家给神甫出气”
尉礼贤连忙摆手道:不必不必,肇事者是一外国货轮,与船家无涉。不知船家可曾被救起,还烦知县着人打听。
陈知县连连恭维:尉神甫真是博爱心肠,下官这就差人去办。
出得门来,尉礼贤连连向朱老爷道谢,随后就由陈知县陪同去往江边建教堂的地址去了。
其后教堂动工,尉礼贤在监督建造教堂工程之余,时常到朱老爷家走动。两人一杯清茶在手,谈及中国的四书五经、风俗人情、朝廷政事,甚是投机。朱老爷开初并不甚喜欢与这洋人交往,只是硬着头皮应付。待得交谈几次,发觉这洋人精通中国文学、历史,而且有时颇有见地渐渐地消除了隔阂,不日竟引为知己。
其赭当他两人交谈时总是在一旁聆听,只觉这洋人知识渊博,谈吐不俗,比之学堂里的先生强多了。一日尉神甫试探问起其赭学业,有意让其赭入洋学堂,朱老爷未置可否。
仲秋时节,天气已有丝丝凉意,然而蚊虫依然肆虐。这几日,祖树店村及周围的几个村已有人患上了打摆子。中医称此病为寒热重症,服食中草药见效不大,痊愈者主要靠天生的抵抗力。疟疾流行令朱老爷想起长子的青年夭亡,心中象压着一块石头。
这一日朱老爷正烦闷间,尉礼贤提着一箱子走了进来。待得坐下,神甫便说:听说本村及周围几个村庄流行疟疾,我特地从上海洋行购来药品医治。说着便打开箱子拿出一小纸包,拆开里面是一撮白色粉末。“此物名叫金鸡纳霜,是治疗疟疾的特效药”朱老爷甚是感激:烦劳神甫挂念我乡民病痛,此病甚是凶险,是要及早医治。
朱老爷便带尉礼贤到患者家中送药。有朱老爷带来,患病乡民也不疑惑,便服下那白色粉末。不几日,凡服药者纷纷痊愈。乡民自是对尉神甫感激涕零,拜服在其面前。尉礼贤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趁机大肆宣扬此乃上帝的恩德,你们若要得救就要皈依在上帝的面前。此后乡民入教者甚多。
上世纪初,西方传教士在科学不甚昌明的地区传教,给人治病是一捷径手段。解脱了病痛的愚民自然是相信传教者所说的是由于上帝的恩赐,轻易的就入教了。
这一日,在八盱渡口洋轮上做事的吴家老三带回一个惊人的消息:“湖北武昌的新军造反,各地纷纷响应,当今的宣统帝退位了。”
转眼间,朝廷没了。朱老爷默默坐在太师椅上,想不到自己垂暮之年恰逢改朝换代。他不禁为子孙们忧虑。正愁思间,尉礼贤不声不响的度了进来。朱老爷一见尉神甫,立即气往上冲:“都是你们洋人干的好事,我们好好的天朝大国被你等一搅,朝纲废弛,民怨积发,才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尉礼贤等到朱老爷发完火才不紧不慢的说:“自古以来每朝每代都有一定气数,你们中国人不是最讲这个吗?大清帝国延续到今日,也是气数已尽。算来大清统治中华已有三百年历史,在中国历史上也算是较长的了。”听得此言,朱老爷长叹了一口气。尉礼贤继续说:“国家是抽象的,真实存在的是山脉、河流、土地和人民。不管改朝换代,尔等小民都要生活下去,朱老爷怎么为子孙后代想想出路呢?”
此话正中朱老爷下怀,便问有何高见。尉礼贤单刀直入:“令孙聪明伶俐,让他到上海洋学堂读书,日后学习西医,悬壶济世岂不甚好。有我推荐,学费、膳宿费是全免的”。朱老爷听得此言踌躇起来,把孙儿交给洋人实在不情愿。但如能学得尉神甫的医术,将来行医救人也是极好的功德之举。科举已废,朝廷即无。本想让其赭博取功名早已无望,读书人落迫了,行医是上上之选,俗话说一流秀才二流医,做医生是仅次于做官的荣耀职业。西洋医术有过人之处学来也未尝不可。况且二子也在上海,叔侄间也好有个照应。反复斟酌之后便答应了尉神甫的建议。
其实尉礼贤并非是真要送其赭去学医,他真实的意图是想让其赭进教会学校,将来可以培养其赭当神甫,接续这一地区的传教事业。
其后就在家盘桓了十余日,这天尉神甫派人送信来说学校已安排好,最近几天可以把其赭送上海去了。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转载请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