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初现,清风阵阵吹动那未束红窗,吧嗒吧嗒的烦了房中人儿的心。
想起刚才那离去客人的话语,破云再次无奈的叹了气。
本是吃过晚饭想要拉了东聆一同去找个有趣的地方解解闷散散心,却被那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给断了行程,而那客人不作他想,正是曾经顶着一片浩然忠心在凉亭为他醍醐灌顶的琴师莫池是也!
老实说,到现在为止,他越来越不知道这莫池公子到底是琴师还是大内密探了,这不刚才突然将他拉到房中再次给他来了一次东城高层会议的现场直播,只是这次讲述的话题却是对他萧国大大的有益。那莫池公子告诉他他们落爷,也就是他的落大哥被鸢黎哥给接来了,并且在下午的会议中与城主,也就是他的阙轻哥共执一词,不仅同意,而且支持东聆与他萧国结盟,共伐大梁。
当然,这本是让人听了分外开心的一件事,只是他实在想不说话。只是有些事却真的不是他能够知道的,所以再想下去也不过是庸人自扰。
想到这里,他抿唇一笑,甩甩头,起身朝那还在扑扇的自在的木窗走去,伸手刚刚将窗关好,却突觉有异!
灯盏劈啪一声突的一闪,忽明忽暗间,破云顿时发现,自己身后……有人!!
安静无声的房间渐渐加重了的是他自己的呼吸,深吸一口气,破云觉得冷汗渐湿背襟,沉心静气间正待回头,突然一股意料之外的急急风声朝自己袭来,左脚微伸正待避开,却不想那带风之物速度更快,已然落于肩头,撇头看去却是大惊,那物竟然是一颗人头?!!
注意到破云在看似的,那人头缓缓转过来正对破云,一双闭着的眼却似能够视物,阴恻恻的咯咯笑了两声,带起阴风无数,被披散长发遮挡的脸孔隐约的可见其苍白面色。
这、这到底是哪来的人头?!
连吞两口口水,破云僵直的身子,结结巴巴道:“阁、阁下冤有头债债、有主,莫、莫要找错人才好,在下平生未曾愧对何人,阁下还是快快离去吧!”说到最后破云似是想起自己没愧对谁,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顿时又有了底气,说到最后也越来越顺溜。
人头依旧咯咯直笑,笑的破云浑身鸡皮疙瘩争先恐后的冒了一身儿,伸手颤巍巍的推搡着似想将这只会阴笑的人头给推开肩膀去,却不想那人头突然越笑越大声,颤抖的依在破云肩膀上……
“啪!”
突来的一击狠狠落在破云的脑门儿上,破云傻愣愣的摸摸脑门儿,然后转头看向身后——无物。在看看肩膀,却见那人头已然树立,咧开殷殷红唇,咯咯笑起来,“臭小子,居然诅咒你哥哥我死!该打!”
话语一闭,啪的一声又狠击破云脑门儿一下。
呆滞的大脑终于转动起来,破云转转眼珠,然后才想到,这……这声音怎地凭的熟悉?再想想那人头说的话,呆呆的向下看去,却见那人头下居然还有人脖子人肩膀人胸脯……
这、这分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嘛!!
伸手拨开那挡住人脸的絮絮长发,露出的赫然就是他刚才还想到的阙轻哥?!
只是远远看去,那披散的发,苍白无血色的脸孔,红的异常的唇,以及那身黑的不见天日的宽袍,晚上往哪儿走瞅着不像一颗哀怨人头在飘啊!倒也不枉他将他的阙轻哥错看。
只是……转念一想,破云颇有些不满,毕竟谁也不想好好的晚上被人装鬼吓吓锻炼心脏强度啊!
双手抱胸,哀怨的看着已经自觉自发在一旁木椅上坐下的阙轻,“阙轻哥你再怎么无聊也不该装鬼吓唬我啊,而且刚才居然还那么使劲的打我的脑袋,要是打笨了怎么办!”
斟了茶,阙轻斜斜的睨了还在那里郁闷的破云一眼,哼哼两声然后对着这茶壶里的上好云茶一通牛饮,喝的舒爽了才大叹一声:“好!”
“好什么呀!”伸手夺过阙轻手中的茶盏,破云再次哀怨的看了阙轻一眼,“这可是东聆特地给我准备的,我还没来得及品一下居然就被你这个暴殄天物的家伙给喝了个精光!”
反正也已经喝到自个儿肚子里,阙轻倒是不怎么介意被破云抱怨下,自顾自的在怀中一阵捣弄,然后三三两两的给摆了一桌子的瓶瓶罐罐,再在里头翻翻找找的最后拿出了一个扁圆的盒子递给破云。
“做什么啊?”不明就里的摆弄这盒子,破云傻傻的看着阙轻当着自个儿的面三两下的脱去衣物,翻身上床露出了白莹莹的精壮背脊。
“喂!”抗议的上前想要将那个鹊占鸠巢家伙拉下床,却突然注意到那一大片莹白上突兀的出现了数个青紫印,紧张的上前一探究竟,“阙轻哥,我想你贵为一城之主应该武功很高吧。”
“是啊。”
“那我好想知道以你城主之尊是哪个不怕死而且武功又高的家伙居然能够打伤你啊?”
哼哼两声阙轻才愤愤的开口了,“除了你的聆哥哥还能又谁啊!刚才把我叫到练功房去说是切磋,然后毫不留情的把你阙轻哥我给打了个生活不能自理。”
将几欲出口的笑声咽下,破云晃晃手中的扁盒,“这个里面是伤药?”
“是啊,快点帮我擦药,真是,聆他还真不是一点点的狠心,居然把我最引以为傲的嫩白肌肤给弄上了这么些难看的要死的青紫!”
勉强咳嗽几声将笑意再次生生憋下,破云依言坐到床边乖觉的为阙轻涂抹药物起来,顿时,房内一片清夜的静谧。待到为阙轻将伤处好好涂抹一遍后,破云乖巧的坐在床沿,顺着摇曳的烛光观察明显陷入了沉思的阙轻的侧脸,体贴的将阙轻随意脱下扔在地上的衣裳拾起盖在暴露在空气中,映着晕黄的光亮更显细腻苍白的背上,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却将阙轻的神智拉回了现实。
伸手将破云即将离开双肩的手压下,阙轻转头看向破云,一声轻叹幽幽出口。
“阙轻哥你有什么心事吗?”敏感的感觉到此刻的阙轻哥明显与早上带他胡闹的感觉不同,破云猜测的轻问。
将破云拉到身边,阙轻耍赖般的将头惬意的放到了破云的大腿上,握着破云已经生有薄茧的手来回磨蹭。“你……就快要二十了吧。”
突来的问话让破云有些反应不及,微愣后才笑着点了头,“十二月初七变满二十了。”
“在萧国,你的哥哥们应该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盛大的及冠礼吧。”
“恩,原本才出来之前都说好了,那个时候不管我找到东城没有都要回去的,大皇兄……也就是陛下要亲自为我束冠。”
“……今日你那个双生哥哥被气晕过去了,这基本上就是我的杰作,你不生气?虽然聆是有好好跟你那个二哥解释过了。”说到最后几个字阙轻已经是小声的嗫嚅了。
见这般胆大妄为的阙轻哥竟然也有知错的时候,破云好脾气的笑了,“反正跟破钧已经好好解释过了我还生气做什么啊,而且,其实,我也知道阙轻哥专门把我带去那里的用意。”
眼神有些恍惚,凝着远处圆桌上的红烛,破云仿佛在那跳跃的烛光中又看到了早晨,那给他带来极大震撼的那个男人满是沧桑悲伤的背脊……
“聆……哥哥,我是知道一些与他过去有关的事情的,虽然我感觉的到许多的悲伤,能够想象当初他在经历那些事情时的痛苦悲伤,可是,直到今日我在亲眼看到他背上的伤的时候,虽然明知道那些伤那些痛都已经过去了,但是,在看到那被火灼烧的已经看不出本来满目的纹身时,我……”幽幽的目光不稳一如那烛火,破云突然呼吸一滞的伸手捏紧胸口的衣襟,闷闷的感觉突然胀满他那单薄的胸怀。
他分明还记得当初在那山谷,在那离开前的一夜,在那长长悲伤的梦中,那分外真实的感觉曾经狠狠将他跳跃的心脏撞击得令他痛苦落泪的感觉,那滴落的泪珠还未浸透大地,今日,他却被动的再一次接受了心灵的痛苦创击,东聆,他心上人儿背上的每一道伤痕就像一条荆棘,一条叠着一条的将他本就悲伤跳动的心脏捆了个严严实实,想要挣扎出那一波波的痛苦,可是,却又悲哀的心甘情愿放弃劈开那荆棘牢笼的机会,甚至沉溺的享受那尖刺的伤害……
“我……果真是太天真了。”垂下眼睑,破云轻扯了嘴角。“即使痛,可是我依旧要谢谢你,阙轻哥,谢谢你让我更加的接近他。”
翻过身,阙轻长臂一舒将破云微微颤抖的身子揽入怀中,顺着破云的黑发,阙轻轻轻的笑了,“小傻瓜,你与聆本就该走到一起,即使现在晚了这么多年,可是该你们总是跑不掉的,你们能够走到一起阙轻哥我也开心啊。聆呢,其实你也该是了解他的,虽然他总是笑眯眯的,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够将他那和气笑容扒开来,好好一窥他面具下的真实心思呢!……他的性子都被我这么些年给惯坏了,从来都不逼他,反正他想什么我也能够猜到,但是你不一样啊,他所走过的路我是一步步的看过来的,你却都不知道,虽然他心里有你,可是,说句实话,若不是这次萧国皇帝派你来找我们东城,恐怕,你们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见,他呀,绝对是躲你躲的不见踪影的!”
听阙轻最后说的有趣,破云想要捧场的笑笑,却发现那嘴角竟是重逾千斤,怎么也没法儿撼动那下垂的弧度。抬起脸,看着阙轻深如幽潭灿若星辰的眼,破云眨眨眼,“可是那个时候明明好像所有人都知道我真实身份似的啊!”咕哝着,破云微微表示了一下他那遗忘多月的不满。
哈哈一笑,阙轻丝毫不在意的揭开了谜底,“那都是我说的。”
“阙轻哥你?”
“是啊!”亲昵的刮刮破云挺翘的鼻梁,阙轻笑的好不得意,“别忘了虽然我再怎么贪玩却也顶着这么个城主的头衔,更何况我当这个劳什子的城主可是比聆的家主还要早上那么几年的!自然势力也摆在那里了。所以……蕴臣才那么生气聆将姓曲的那小子给带回城来。”突然话语一转,阙轻有些不快的哼哼。
“咦?怎么,这关东聆带曲老板来东城什么事啊,而且,听阙轻哥你的口气好像很不喜欢曲老板似的。”
“就你敏感!”宠溺的笑笑,阙轻也不隐瞒,很够义气继续揭秘,“你也该知道我们东城内我负责管理的有四大机构吧。”见破云乖巧的点了头,表示知道后阙轻继续道:“那风之东鹰是我东城的情报机构,你想我们东城存在多少年了,好几百年辛苦建立的情报机构有什么情报弄不到手啊,可是聆却就因为曲鸢黎现了个小小的畅春园就把他划入了东家,这不明摆着放水吗!所以蕴臣知道之后自然气坏了,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聆是为他着想,想要为他和曲鸢黎制造机会让他们解开心结,所以也只是怄怄气不见聆的面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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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的不请自来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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