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青烟从瑞兽香炉中徐徐升起,氤氲模糊了桌案后那绝世的面容。
陈迹言看向眼前之人。
月白长衫,宽袍广袖。
眉目沉静,眸黑似墨。
气质出尘,有如谪仙。
“当日那秦姑娘与黑衣人在林中叙了半刻钟时间,那黑衣人十分警惕,属下不敢接近。说来奇怪,他们刚开始还动过手,后来却不知怎么就压低声音商量些什么,属下猜测可能是因为出现了些什么误会,后来又弄清楚了。因怕被察觉,属下并没有听清所说内容。”
“恩。”对面的人发出一声慵懒的声音,“派人盯着凌澈和秦颜兮。”他挥了挥广袖,“下去吧。”
“是。”
顾瑾晗左手敲击着桌案,反复回想着细节,浓眸中幽沉一片,他的思绪随着冉冉青烟渐渐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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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漠颜看着眼前的大门,踟蹰半响,敲了敲门。
这两日凌澈根本就不理他,宁元启似乎有心招揽他,常常将他叫去。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他冷冰冰的脸。
尹漠颜朝他浅浅一笑,他则面无表情回到屋中,尹漠颜跟着他进去。
宁元启安排的房间十分雅致,紫檀桌案上燃着香炉。
一旁的凌澈手执一本精装的医书看得十分认真,完全忽略了尹漠颜。
尹漠颜无奈,只好轻笑一声。
依尹漠颜的猜想,凌澈定会怒喝一声“笑什么”,然而如今他却没有,他像是完全没听到似的,依旧认认真真地看着那本医书。
她愣了愣,走上前去拿开他手中的书,对上凌澈那双清冷的眸子:“凌澈,是我不对,你真要一直这样么?”
“……”凌澈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尹漠颜暗叹一声,看来这次确实让他担心了,“其实,你不用担心的,我有武功,可以保护好自己。”
闻此,凌澈脸上闪现冷色,似笑非笑道:“是啊,倒是我多管闲事了,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多管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让你担心了,我很抱歉,我保证以后会提前知会你一声,行吗?”
她似乎毫不在意他一脸淡漠疏离的表情,反而扩大了唇角,加深了笑容。
此刻,她的双眸流光四溢,璨若暖阳,面如清水芙蓉,清幽妍姝。
凌澈心中的怒气莫名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事实上他也并没有管她的理由,毕竟她并非自己真的表妹,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尹漠颜真诚地看了他一眼:“谢谢你。”
“……”凌澈淡淡一笑。
“对了凌澈,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看着凌澈蹙起眉深思,略微迟疑的样子,她的心中沉了一下。
“明日我们就走,待会儿我就去向宁执事请辞。”
尹漠颜眸中泛起点点光芒,她心中暗松一口气,转而试探问道:“宁执事最近找你有什么事吗?”
“他问我想不想见识见识世面,让我多考虑几天。这两天,他……他将我介绍给了一些人认识。”
“那你……”尹漠颜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那你是怎么想的?”
凌澈轻抿薄唇,摇了摇头,“我还没答应。今天去给他完施最后一次针就离开。”
尹漠颜诧异了一下:“你是说,你这几日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方便给他施针?难道他的病还没好?”
凌澈点点头,“只差最后一次而已。”凌澈本欲隔几日来涧西一趟为宁元启把脉施针,但宁元启怕他麻烦,干脆就趁此机会将他留了下来,这段时间宁元启好几次表示想要招揽他,还特意介绍了武林各派之人给他认识,似是有意栽培他。
原来如此!尹漠颜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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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澈最终还是坚决向宁元启请辞,宁元启虽然惋惜,但终究不能强人所难。
各大门派除了议事代表早在晚宴结束就赶回,而剩下的重要的议会人员则被宁元启奉为上客,这一商议就足足议了五日。
凌澈和尹漠颜第四日一早就动身离开。
宁含烟十分不舍尹漠颜,拉着尹漠颜说了好半晌话。
“颜兮,有时间就来看看我。”
宁含烟平日里十分孤独,这次宴会上虽然能见到一些故友,但他们离去后,她便没有什么说得上知心话的人。
尹漠颜安慰她道:“我会的,其实你也可以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
宁含烟叹了一口气:“可惜我没有习过武功,我何尝不羡慕白若灵她们呢?要是我能像你一样自由自在就好。”
“颜兮!”凌澈提醒她一声,尹漠颜向宁含烟歉意一笑:“含烟,再会了。”
宁含烟点点头,也轻轻一笑。
“阿澈,如果你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可以来找我。”宁元启对凌澈的决定颇为惋惜,他看了秦颜兮一眼,颇有深意道:“我观秦姑娘,感觉她气度不凡,不似寻常家的女子。”
凌澈看了尹漠颜一眼,抿紧了唇:“她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只是家道中落,出了一些变故……”他不愿再多说,遂抱拳一礼:“多谢执事的好意,只是凌澈志不在此,还请执事见谅。”
宁元启无奈点头。
“告辞。”
尹漠颜转身时,顾瑾晗上前一步阻住她,道:“秦姑娘,后会有期。”
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漆黑的桃花眸中透着意味深长。
尹漠颜淡淡扫了他一眼,嘴角轻勾:“顾公子,再会!”
宁祥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他对宁元启对凌澈的态度十分不解,因此在无人之处时忍不住问道:“执事,那凌澈不过区区一无名小辈,山野村夫,竟然敢屡次拒接您的好意,您又何必如此迁就他?”
宁元启唇角扬起,眼中闪过一丝犀利的光:“你何时见过我打过无用的算盘?”
宁祥似懂非懂点头,若有所思。
待宁祥下去后,一直跟着宁元启的一人才问道,“主子,罗清也不明白。”
宁元启看着他平淡的面孔,道:“这凌澈乃是卧虎藏龙之人,我虽然不精于医理,但之前耳濡目染之下,也多少懂一些。他所施的那套针法另辟蹊径,竟然十分精妙,况且他一直独居在村中的落脚独屋里,无人教授他医术却能自学成才,可见他天资聪颖,而且我观他根骨奇佳,天生是习武的料,他的身上也有些武功,若是栽培栽培必能成为武林高手。”
罗清颔首,“如此说来,没能招揽到他,确实有些可惜了。”
宁元启笑了笑,虎目中划过一丝深邃的光亮,“那倒未必,若是别人越逼迫他,就像老夫此前一直想招揽他,劝着他,他反而越加反感,越是坚定了不涉入江湖的信念;但若是哪日,他自己心中生出了哪怕一丝欲望那就不同了,那么到时候那欲望就会如野火燎原,就算是有人逼他,也灭不了那火了!”
罗清疑惑道:“这‘欲望’只是指在武林中成名么?”
宁元启目色沉沉,缓缓开口:“当然不止,还有金钱,权势,地位,以及——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