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冰窟牢笼也不是一般的冰寒剔骨,自从孟庭华被关进了这里,臂上的伤口也愈加恶化了不少,笙竹过来探望看得很是心疼。
“依我所见,太子铮过几天便会醒过来,你再熬些时候。”董奕珲隔着牢笼看着她,想笑也笑不起来,当他看见面容苍白的孟庭华时。
董奕珲说:“庭华,你再等等。”
孟庭华对着他笑笑:“你不必担心,再难熬的时候也都熬过来了,区区寒牢难不倒我的,回去告诉我爹,叫他不要担心。”
董奕珲颔首,抿抿唇:“庭华,太子的证词至关重要,在此之前我必会护他周全,你也,,你也要好好的。”
孟庭华点头。
“我命人送了厚实的衣服和锦被,这地方怨气阴重,不要太多想。”
孟庭华继续点头。
“注意好自己的双腿,过些时候等你出来我们会找人治好你的腿疾。”
孟庭华忍不住一笑,道:“知道了,我说你这唠叨的像我姨娘一样,你只需护好太子就成,其他的不在话下。”
董奕珲叹口气,语气颇为怀念:“那时候你整天黏在我身边赶也赶不走,没想到今时你如此稳重了,我倒是有些想念以前的那个庭华了。”
孟庭华打趣地说:“是不是特想把我踢回女娃子时候的模样。”
第董奕珲离开的时候,一步一回头地,面露担心。
孟庭华朝他赶忙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地离开,怎么董奕珲到了这处,磨磨唧唧地像个娘们一样了。
太子楚铮尚躺在皇后的玉宁宫中调养,自从那夜之后再也没醒过来,涟氏很是担忧,只可惜这些事情皇上并没有特别的关照,只在殿内待了一会儿,说了些贴己的话别与其他妃子寻乐去了。
这么个荒唐的皇帝,废了更好。
皇后阴寒着脸目送惠音王离开,凤凰牡丹金莲袖里的手紧紧地攥着,钕萱上前一步:“娘娘,荣世子求见。”
涟氏闭闭眼,沉声:“让他过来。”
玉宁宫内,九头凤鸟金银宝座之上,涟氏垂眼看着荣世子以及他身后穿着极其浑浑噩噩的老男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满。
谁人不知这里是皇都,哪容得下不明身份的人进来。
不过碍于是楚景荣这个世子带进来的,涟氏也就免了口舌之快。
“世子你来此,有何急事找我?”
楚景荣指着身后的男人,说:“他便是徐之谦。”
涟氏嘴角勾起,不缓不慢地说:“我信不过你,谁知道你这是从哪里寻来的冒名野贼呢。”
“不信也罢,全凭皇后你来定夺。”
涟氏凤眼隐晦不定地盯着楚景荣,搞不明白他如此态度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领到本宫这处来,就得让我开开眼界,好让本宫辨个真伪。”
楚景荣轻吐:“请便。”
徐之谦脸上带着些醉意,眼睛单单抬了抬望着上处的皇后娘娘,随后嗤笑了一声:“主子在宫里享福作乐,不顾平民死活,怪不得天下内乱朝政昏庸。”
“你!”皇后气急,一掌拍下金色凤头,沉重的声音在深殿里逐渐蔓延开来,阴冷得紧。
三人都未曾开口说一句话。
涟氏叹出一口热气,这才睁眼瞧着那身破衣烂衫的男子:“你说的没错,确实内乱,确实昏庸。”
徐之谦醉眼不屑瞅着皇后。
荣世子笑笑,打了僵局:“徐之谦是我老友了,医术精湛不在御医之下,想必娘娘也是知道的。唯独徐之谦,才能救得了楚铮太子。”
涟氏眼色烦了光彩,轻咳了一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平日里见世子你也没那么积极,怎么到了这个点上变得如此热切起来了呢。”
楚景荣难得缓下假意的笑容:“受逝去母亲之托,必护孟庭华周全。”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涟氏眼色冷了冷,紧接着说:“此事陛下不放在心上,王国峰那只老狐狸却一直紧盯着我儿子不放,我儿子已经落了这个下场,等时机成熟,我必要屠他满门!”缓缓啜饮一杯,接着说:“至于孟庭华这件事,若是你那位老友能救得了我儿子楚铮,也必然有证据称孟庭华无罪。”
两日后的黎明之时,出了冰牢的最后一道沉重的铁门,孟庭华才得以看见了第一道曙光。
笙竹上前为她披了件厚实的披风,孟辉文已然上朝,诸多忙事还得为她这个女儿去辩解,孟庭华知道,这下子,又惹了麻烦。
不过还是阻止了王国峰的诡计。
楚铮这个导火线没引爆就好。
她开口便问:“楚铮如何了?”
董奕珲无奈地笑了,正想抬手抱起她上轿子,孟庭华就来了句:“我自己能行。”收手了。
“太子醒了,没什么大碍,最后还帮你脱了嫌疑。”董奕珲挑挑眉看着孟庭华,调笑着说:“你胆子也忒大了,太子的名讳你也敢直呼,我董奕珲甘拜下风。”
孟庭华得意一笑:“那是自然。”
笙竹适时上前提醒了句:“小姐,该回去了。”
孟庭华这才对他嫣然一笑:“诸多事情,孟庭华感激直至。”
“你若是再说这些感谢的话,日后我可真就不帮你了。”
孟庭华知道他只是口头上的玩笑话,董奕珲是个重情义的男人,哪会就这么撇下她不管呢。
孟庭华说:“你敢不帮,下次我就将你以前在络山城的窘事全部抖落出去。”
回孟府的路上,街道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不会因为宫里的大事而影响了平民生活的平稳,也不会因为天下即将换主,而心虑焦急不安。
日头暖暖的,比起冰牢,暖的更多了。
笙竹说起,那孟梓涵一天前便随着李家小姐去了罗安寺烧香祈福,得隔个两三天才回来,也就是说这府里只有大夫人守着了。
孟庭华猜,大夫人必是要问她话的。
这想归想,没想到还真实现了。
夫人身边的丫鬟传她过去,孟庭华自然得过去说个清楚。
“你怎么捅了这么大个篓子,不是我说你啊庭华,刚入了孟家大门就给我们惹了这么大个麻烦,你说说这以后老爷出去该怎么见别处官员。”
一入内,大夫人便唠里唠叨地说了个起劲了。
孟庭华晓得大夫人的忧心,但那夫人哪里知道,孟庭华这是在救孟府。
“你总归是孟府的嫡女,要知道此事为孟府为老爷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夫人,自从我进府起你便对我心存芥蒂,担心孟梓涵的地位就此低落了下去,我能理解夫人的担忧。”孟庭华坦然看着大夫人,彼时那位夫人惊愕地盯着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但你也得知道,府内事小,朝政事大,没准哪天就被对方诬陷了去,就此君臣疙瘩多,府事也不似从前那般风光,也就相当于那王大人拿着把斧子抵在我们脖子上了。”
大夫人面色阴沉不定,不动声色地说:“你可知,说这话,是要顶着杀头的大罪的!”
孟庭华焕然一笑,说出的话却一针见血:“我们早已经走在死路上了,夫人。”
接着道来:“不妨与你明说,这几年,王国峰一直将爹往死洞里逼,如若太子死了,那他接下去的目标,即是我们孟府这颗朝廷心脏。”
大夫人倏然间无力反驳,苍白着脸颓然后退了几步:“这些事情,你又是从何得知!这些事情,可是密事!你一个刚入皇城的小姐,又是从何得知。莫不成,你不是孟庭华?”
“夫人,我是孟庭华。”
“不,你不是。”
“我是,我身上有圆形胎记,你知道的。”孟庭华眼睛铮铮地瞧着她,不缓不慢:“夫人大可以来亲自验身。”
大夫人淑雯瞪着眼睛没开口。
孟辉文早朝回来之际,已然面色劳累,夫人为他更衣换衫,随口问了句:“庭华回来了么?”
大夫人手一抖,垂眉:“唔,回来了,休息去了。”
“嗯。”孟辉文沉吟了片刻:“也是苦了她了,竟遇到那种事情。回头,给她些补药养养身子,冰牢不好过,别烙下了病根。”
淑雯沉默应了声再也出声。
隔日,孟庭华睡了许久才肯起身洗漱,笙竹给她熬了药,估摸着胡乱喝了下去,也不管苦不苦的了,只想再回去睡会儿。
也没想到孟辉文赶着毒日头地来了。
“淑雯给你送来的滋肾补阴的药材,每天都得给我喝下去。”
“爹,我身子好着呢,没事。”
孟辉文瞥着她义正言辞地说:“别说废话,给我好好养着便是,等到你婚期就停药。”
“。。。婚期。”孟庭华以为自己耳聋了:“爹,婚事还早,你难不成要让我喝几年。”
“不,就定明年,董奕珲自小与你是青梅竹马,照顾你也颇为周到,前不久也是他向皇上求情放了你,爹觉得你们甚是般配。”
孟辉文含笑看着面色黑线的庭华,娓娓道来:“再与爹我处一年,让我好好照顾你。”
孟庭华纳闷:“爹,我不想这么早成婚啊。”
孟辉文粗嗓子上来了:“胡闹,这年龄的女子就得按规矩塞进喜轿出嫁了,难不成你还想变成三十四十的老女人才想着出嫁,再说。。。这婚事,是皇上为你亲自举定的,我们不得抗旨。”
孟庭华一愣,忽而笑道:“女儿知道了,必定不会让爹爹为难的。”
与其说是皇上,不如说是王国峰大人做的媒。
王国峰,,
还真是个多管闲事的大忙人。
年少时的董奕珲是义父王国峰一手提拔上去的,对他来说恩情如山深重。王国峰有意拉拢孟庭华,让她嫁于董奕珲,无非是在与孟辉文客套,做了亲家对方自然得相互合作,这下也可不费吹灰之力进一步得到了王国峰想要的东西。
“只是爹,王国峰虎头狼心,你真想与他合谋?”
孟辉文沉沉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瞎说什么呢,王国峰做事方式我虽看不过去,政见上也与他合不来,但那位大人总归是为了梵音国着想,这两事不找边。你还是好好在家里学学六艺书卷吧。”
孟庭华笑笑,没接话。
父亲就是太过仁慈,硬将坏的想成好的,以至于最后,才会被王国峰诬陷落了个砍头的罪名。